那四人又周旋了几句，大概觉得面上挂不住了，没过多久就找借口走了。
这场闹剧也算是结了尾。
姜予卿诧异于父亲猝不及防的转变，原来碰到这种事，他不是选择沉默，就是喝了酒以后魂不守舍，任由自己被嘲讽。
今天大概是没喝酒，脑子还清醒着。
姜瑞坐在床边，何黛盈坐在床尾，陆熠然靠墙站着。
姜瑞先是嗤笑一声，“你别理他们，几个人都不正常。”
“你以前不是说，我不能顶嘴？”
何黛盈望着门口那方向，眼里满是不屑，“平常这样也就算了，不去计较，现在连小予生了病还要假惺惺地来，心也忒坏。我以前就说了，他们总看不起我们家，处处针对，你还不信，说我多事，让孩子白受委屈。”
姜瑞不敢反驳。
姜予卿冷哼一声，“你知道吗？她说我没妈，你也懦弱的不敢反驳。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因为眼泪早就流干了。”
姜瑞红了眼眶，喉咙有点哑，他使劲咽了口水，挥挥手，让陆熠然过来。
“以前都是我的错，你怨我也是应该的。爸爸现在跟你说，等你好了以后，找个好点的日子，就去跟他登记，知道吗？”
“可以。”
姜瑞楞了一下，立马抬起头，这双原本应该清澈的眼睛此刻感觉如此陌生，他已经放软了语气，就是怕女儿再激动，但这种平常的态度真的出乎意料。
他上前，小心翼翼拉住女儿的手，“你是真的同意吗？”
姜予卿轻轻“嗯”了句，又把手抽了出来，缩回了被子里。
姜瑞欣慰地笑了，心里仿佛卸下了一座大山。
天色渐暗，姜瑞和何黛盈是赶着末班车回去的，还差点错过。
病房里另一个老头已经呼呼大睡了，家属也困得侧躺在窗边的躺椅上，鼾声不止。
姜予卿平躺在病床上，很不舒服。侧躺会压到伤口，说不定会扯到线，她只敢平躺着，这么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更别提对那起搏器的胆战心惊了。
陆熠然没有回去，刚刚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一绕回来就看到姜予卿瞪着自己，苦大仇深的样子。
“今天解气吧。”
姜予卿“嗯？”了声。
“今天来的那家人脑筋不清楚，要么就是缺心眼。”
“我还以为你跟我爸一样瞎。”
“我可不瞎，你以为你表姐背上趴着的是什么？”
姜予卿沉下脸，脑袋里回想起刚刚表姐进来的时候，她的背上压着一个浑身乌黑的小女婴。她一直闭着眼，双手紧紧地揽着表姐的脖子，一点不肯松开，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她苦笑，“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我说你怎么一直盯着她看呢。”
陆熠然压低声线，趴在床边问道，“你讨厌她家么？”
姜予卿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这里有一个小小的机会，你想看报应吗？”
陆熠然似在试探，双眼细细盯着姜予卿任何小动作。
“她会怎么样？”
陆熠然摇摇头，“自作自受呗。”
姜予卿皱起眉，“会死吗？”
“嗯。”
姜予卿呼出一口气，手心不自觉地出了汗。陆熠然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她虽然讨厌大伯一家，却还没严重到要人家命的程度，这听起来有点荒唐。
“你是不是要捉那小鬼？”
陆熠然蹲了许久，腿有点犯麻，于是站了起来，将床头柜上杯子里剩下的橙皮水一饮而尽。
“你帮我，我就帮你出口气。”
姜予卿听完却摇摇头。
“你要是要我帮忙，那你也要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可以。”
挂壁电视机一关，这房间里就更安静了。
十二点多，陆熠然也没有睡着。
他从软塌塌的躺椅上坐起来，忍不住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不早了，可是睡意全无，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后调暗，照了照病床。
姜予卿睡得不太好，一直皱着眉头，直出虚汗，那脸还是白得跟纸一样，两只手紧紧地拽着被子。
陆熠然不免担心起来，轻轻坐在床边，拿干毛巾擦了擦她脸上的汗，发现脖子后面也湿了，呼吸有点急促。
她嘴里呜咽着，不知道讲了些什么，长长的睫毛跟着颤动。
他去卫生间浸湿了毛巾，拧干了以后再给她擦擦脖子，还没等扶起来，姜予卿就悠悠转醒了。
“还好吗？”
姜予卿听见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是被痛醒的。
“好疼啊。”
她说了一句，可能是刚醒，眼神有点涣散，迷茫地望着前方展开的米黄色床帘，痴痴说道，“我看见我妈了。”
陆熠然警觉地回头，一手拨开床帘，什么都没有。
“你在说胡话了。”
姜予卿虚弱的摇了摇头，感觉全身都快沸腾了，不停出着汗，“真好啊，在老房子里。我妈还是原来的样子，连那只小狗也在。”她说着，眼里的热泪已经控制不住了。
陆熠然坐了回来，小躺椅嘎吱一声，差点稳不住，“那是在做梦，都不是真的。”
床上那人喃喃自语，“是真的.....我摸得到。”
“大梦一场，难道还真想留在那里么？”
姜予卿冷笑一声，斜眼看他，“清醒有什么好的，从小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最可笑的是我亲爸懦弱的还不如后妈。”
听到这，陆熠然咬咬下唇，抬头望了一眼快没了的盐水瓶子，“真像个小孩子。你做的再好，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就是哪里都不好。要是什么事都是为了单纯做给别人看，才是挺悲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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