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卿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周围的长辈和弟弟妹妹的眼神，简直分不清他们的嘲笑与轻蔑哪个比较多。
她当时的感觉，应该好比整个人被扒光了，毫无尊严，被迫坦诚在别人面前。
“后妈哪能教的好？”
“还好是个女孩子，以后早点嫁了就行，”
“家里不富裕，读书也不好，上了这么差的高中，以后大学怎么考？”
“你要好好努力啊，不然将来只能给人打工，有了弟弟妹妹你还得照顾啊。”
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是发自关心还是嘲笑，也许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划在她暴露的皮肤上，一刀接着一刀，结了疤，永远都在那儿，成为了十年没法褪去的阴影。
想到这里，姜予卿忽然笑了，还笑出了声。
大伯家看她一言不发，都互相看看，还想发问的时候，看见姜瑞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来了，何黛盈跟在最后面。
“你们来了？”
大伯姜鸣“哎”了声，便让妻子和两个孩子叫人。
“这不是知道小予生病了吗，我们就来看看。”
大女儿姜晓潍问，“妹妹现在没事了吧，医生怎么说？”
姜瑞刚想接话，何黛盈倒是先来了句，“哪能没事？刚抢救过来，喏.....”她指了指心电图，“没看见还连着机器吗，要不给你们看看？”
说完，姜予卿就看着何黛盈掀起被角，露出了肩膀下面起搏器的线，被纱布缠着，还隐隐地渗着棕色的药水，再加上一副病态和其他塑料管子，真的像个重病人。
大伯姜鸣晕血，不敢看，“这平常身体不是挺好，又是在医院干的，怎么自己就能成这样？”
何黛盈白了他一眼，干脆利落，“你看哪个医生长生不老了，天天加班这么辛苦，你知道？”
大伯母许梅看话风不对，立马转移话题，指了指姜瑞旁边的男人问道，“哎？这位是？”
姜瑞干咳了一声，“他姓陆，以后就叫小陆吧。”
陆熠然看了他们几眼，最终视线落在表姐姜晓雯身上。
姜晓雯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看，脸早就红了。她慢慢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双手下意识地理了下头发。但也不忘瞥几眼，面前这人身材挺拔，深深的双眼皮下的眸子很有神，唇红齿白，五官都很端正。穿得虽然普通，但架不住气质好，放在路上也是会引人多看几眼的类型。
姜晓潍用手肘碰了碰姐姐，趁陆熠然偏过头去悄悄说道，“他刚刚怎么一直盯着你看？”
姜晓雯不语，手挽着妹妹的手臂，心里有些美滋滋。
“小陆啊，以后就是我们一家人了。”
姜晓雯突然抬起头，仿佛被泼了冷水。
“啊？一家人？怎么没听小予说有男朋友呢？不是年前还没有吗？”大伯母许芳问了一连串，仿佛不想落下一点点新闻。
躺在病床上冷脸的姜予卿嗤笑一声，“你不知道的事还很多，我俩娃娃亲，你信不信？”
陆熠然笑了，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他点了点头，“我俩处了十多年了。”
大伯全家都楞在原地。
大伯姜鸣有点尴尬，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哦.....哦，这是好事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现在才说。”
姜瑞一如反常，脸比以前阴沉许多，松弛的眼皮下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哥哥，“小予哪有晓雯有福气，嫁了个这么有钱的老板，我们这种小事有什么可说的。”
姜鸣接过弟弟递过来的塑料杯，里面是滚烫的水，呼了呼才喝了一小口，“哎，哪有这样说，小予不是也挺好，不容易考了医学院，又读了研究生，现在找的单位还是三甲，就别抱怨了。”
“从前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难过，我现在知道了。”姜瑞望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她还能抱怨什么，就算读书不好，受了这么多白眼，被人说没亲妈教不好，照样能有出息。我现在后悔了，当初就应该卖房卖血供孩子出国读硕士，现在又有谁能够看不起？”
大伯眉头一皱，面色也变得不好看了，“研究生也挺好了不是吗？现在又有了对象，早点结婚也算是稳定了。”
“是啊是啊。”大伯母许芳也来凑热闹，“小陆一表人才，两人挺配的。”
“她结不结婚无所谓，一辈子不结婚我们也养她，为什么要催？”
大伯母看何黛盈话里话外似乎是在针对，当然不肯让，“孩子年纪大了，不得早点结婚？过几年三十了生孩子不大好。”
“小予没嫂子家孩子福气好，刚结婚没几天孩子就落地了。”
此言一出，姜晓雯脸都气白了，立马回嘴，“我跟成瀚是领了证才怀孕的，酒席这么晚办肚子当然大了。”
“我们都没权利对孩子说三道四，自己的人生自己走。小予，以后可别学姐姐，知道吗？”姜瑞望着他们，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早就在冷笑。
他原来不理解，为什么女儿这么一来一直这么压抑，为什么会活在别人的阴影里，正是因为当初自己因为酗酒对女儿感情的忽视。他今天才清醒过来，脑袋像浸在冰水里，明明白白。
他的孩子差点死了，一点不是开玩笑。
他的孩子要是死了，自己也不准备活了。
别人的眼光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曾经批判过她的所谓矫情，开不起玩笑，现在想来人言是真的可以变成利剑的。
好了，他的孩子活了，只要她能好好的活，自己是可以变成一副铠甲保护她的。
姜晓雯上前一步，不依不饶，“我怎么了，好歹我嫁的是个有钱人，你行么？”
“我是不行，我可作不来。”
姜晓潍也帮着姐姐，“你说什么呀你。”
陆熠然的眼神锐利，那死鱼眼比谁都精彩，“她说作不过你姐。”
两姐妹气的不行，只能找父母理论。
没想到大伯这回倒是没帮两个女儿，反而让她们别闹了。
“你们两个想干嘛，一个是表姐，一个以后是表姐夫，你们想上天吗？”
陆熠然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汪成瀚？我知道，的确家里有几个钱，你知道以前干过什么吗？”
姜晓雯很好奇，走到他旁边，问，“你认识他吗？”
陆熠然戛然而止，并没有回答，似乎是故意不告诉她，吊着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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