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无人语，周遭陷入沉寂。
“一会去看看生儿。”不久, 程涟笙喃喃自语：“明天出了宫再去看看小七和死变态。”
“驸马欲往何处？”兰博问道。
“不知道。”
程涟笙摇摇头, 微微抿唇，道：“先去找乌先生。”
自初次醒来至今, 她无时无刻不在思考, 想了很多，也想得深。半载时光, 已足够她想通许多事。
乌尘爱慕贺兰，这是她在神智不清时听乌尘亲口说的。天门未关, 仅仅只为等她来，最终目的是送楚汐瑶入后世。
楚汐瑶将她交给乌尘，是想乌尘送她平安回后世, 可乌尘不仅帮她恢复意识, 还叫她知晓了楚汐瑶的去处。且不说乌尘是否有意要将她放走，但看乌尘待楚汐瑶视如己出般的情意, 也不至负了她最后的嘱托。
除非, 乌尘算准了她不会死，而楚汐瑶，也没有死。
她想得入神, 耳畔忽落了兰博的声音：“驸马可要与陛下道别？”
程涟笙回神，望向兰博：“恩，要的。”
说时, 她站起身来, 理了理衣襟, 口中道：“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兰博点点头，随程涟笙步出凉亭。
石道两旁长满野草，池畔枝叶招摇，鸟儿远远近近地鸣唱着，还有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半边天。此情此景，使人心胸开阔，程涟笙不由想起了四年前的这个季节，这个时辰，也在此处，那一袭白衣飘舞。
主仆二人漫步而前，追随着那抹夕阳而去。沿着石道，到一处拐弯口，隐隐传来女子哼鸣的声音。
程涟笙笑了笑，并未转目去看，而是微微抬头，看向天空。
如此走了几步，她的脚步忽然停下了。
兰博一怔，偏头看她，却见她浑身止不住地发着抖。
“驸马？”
兰博大惊，忙将她扶住，心内已是慌到了极点，唯恐她的身子又出状况。
程涟笙缓缓侧过来，她的眼中有茫然，有惊诧，还有些发红。视线越过兰博，直直投向声音的来处。
她循着声音走过去，掰开面前的花丛，只听“呼啦”一声轻响，枝摇叶动，一个正在修剪杂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名宫女此时被惊动，蓦然收声，转头望来，一见程涟笙面容，顿时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跪伏在地：“奴见过殿下。”
“你刚刚在哼什么？”程涟笙问道。
宫女以为自己搅扰了殿下清净，已是惶恐至极，连连磕头，口称有罪。
程涟笙却不住摇头，又问一遍：“回答我，你哼的是什么曲？”
声音不复平静，带着颤抖。
那名宫女满面惊惧，闻程涟笙此言，忙如实回道：“回殿下，奴不知此为何曲，奴也是听宫中传唱学来的。”
程涟笙的眼眶几近红透，全身上下都在发着抖，但她仍强自镇定，与那宫女道：“谁在传唱？谁先唱的？带我去见她，快。”
于是，程涟笙便随那名宫女入了掖庭。
傍晚时分，所有在掖庭的宫女皆被驱到庭中。
程涟笙令那宫女指出传唱之人，一个循着一个，焦急却又耐心地搜寻着来源之处。只是宫女何其多，仅留在掖庭的宫女便有上千人，还不算在外头忙碌的，要找出来源，并不容易。
与此同时，御书房中，已有一名宦官在禀报此事。
“你说什么？”谢连大惊失色：“西洋公主入掖庭作甚？”
“似是因一首曲子......”
那名宦官抬头觑了眼不远处的书案，复又惶恐不安地伏地道：“殿下入掖庭是为寻传唱之人。”
谢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侧目看了眼垂眸不语的陛下，盯着那宦官再问：“可寻到了？”
宦官回道：“尚未。”
掖庭内，宫人们起先害怕，能不出声就不出声，后见殿下并无怪责之意，便也渐渐大起胆子来，敢主动出来指认人了。
程涟笙一路顺藤摸瓜，加上宫人们的配合，很快寻到了源头。
那名宫女瞧上去年岁不过十七八，入宫恐怕不会太久，但她的神色间却透着显而易见的谨慎。
程涟笙轻轻吸了口气，走近两步，问道：“你在何处听过这首曲子？”
宫女低着头道：“回殿下，此曲是奴的家乡小调。”
程涟笙神色一变，片刻，挤出一声冷笑：“你的家乡，莫不是西洋？”
这首曲子就躺在她的手机里，那是二十一世纪的产物，且是她穿越那年出的新歌。在这个时代，唯一听过此曲的人，只有楚汐瑶。
兰博此时上前，厉声喝道：“大胆奴婢，胆敢糊弄殿下，你有几个脑袋！”
兰博出身宁宫，不比在云宫时的严谨拘束，如今在她熟悉的地盘，喝斥起来便是底气十足，连程涟笙都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宫女闻言就慌了，扑通一声跪下，哽咽啜泣起来，大声为自己求饶。
程涟笙冷眼觑着她，道：“我不管你因何骗我，我只要答案。说实话，既往不咎，说假话，凌迟处死。”
此话一出，连在旁看的宫人都禁不住胆战心惊。
宫女抵不住内心的惊悸，只得哭着说实话：“回殿下......是、是在长巷......殿下饶命......”
“长巷哪端？”程涟笙打断她道。
宫女一怔，忙道：“宫门那端。”
程涟笙拔腿便跑。
程涟笙一走，整个掖庭都松了口气，那名宫女更是软到瘫坐在地，庆幸自己未将夜会情郎的事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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