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看过她这么伤心欲绝的模样，扶着床，心痛倒几乎无法呼吸。
无常和尚双目浑浊的看着船板，冷静的等待死亡。从容之态如同一位即将完成使命的圣人，对眼前人的痛苦毫无知觉。
桑纪瑶不知怎地，想到一个词，叫舐犊情深。但总不可能宋渊是这个和尚的儿子？
但，未必不可。
宋渊一言不发，发了也没用，他好像知道眼前的人会死。无常同自己说最后一番话的时候，目光好似现在的决绝，他心中当时就涌出一丝不安，但不知为何，没有早些防备。
好像一切都是自己默许，但仍是不甘心。
“好啊，你还是决定如此！你真以为你很光荣么！臭和尚，你如此不择手段一定是地狱等着你，你算什么圆寂！”
尖锐逼人的声线如同利刃，划穿空气里的沉默，也划烂在场人的心防。
这声音，很痛，很绝望。
无常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或许根本没有力气回应。他喉咙一股腥甜，接着喷出紫红色的毒血。
服了断肠散，五脏六腑皆被毒气侵蚀，七窍流血的场景就在眼前。宋渊不眨一眨眼，眼里长恨久流。
毒血涓涓地从七窍流出，无常呼一口气感受到了解脱。
只见宋渊气急败坏的拿起一柄长剑，发了疯似得刺入一个将死之人的胸膛，鲜血溅了他自己一身。
“啊！”桑纪瑶摔在地上瑟瑟发抖。
宋渊的目光如同恶兽，刺完之后扔了剑，一身喷溅的紫红，十分刺眼。无常头一歪，禅道大宗的肉身之躯在刀剑面前，也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做了八年的和尚，照顾了我十年，今日为了不成为我的软肋，选择了离开我，”宋渊冷静的扶起瑟瑟发抖的桑纪瑶，“我成全他，让他早些去死，免得碍我眼睛。”
宋渊左眼留下一滴泪，桑纪瑶看见后，顿感觉手足无措，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我恨他！”
恨自己一厢情愿，将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刻入骨血，而他不过把自己当作一件工具。
她不敢直视宋渊目光，床上无常的尸体慢慢僵硬，手最后留了了一个诡异的手势。
大理寺，高强同桑纪瑶整理此案的卷宗，顺便对付一下四面八方的压力。桑纪瑶心不在焉，第一次见着别人发狂无法控制的样子，生生要吃人的样子，难免留下心理阴影。多亏自己办案见得尸体多，没当场吓晕过去也是胆识过人。
“知道我查祝家的案子，我老爹差点把我打死。还好我在祖宗面前跪了三天三夜，担保我一定把案子查的水落石出还死者一个公道，让祝家无茬可找，不然……”
桑纪瑶思绪重重，所以只看见高强嘴巴在动。
“哎！你的茶都要倒在纱布上了，傻子不怕感染啊？”
“哦？对对对……”桑纪瑶手忙脚乱的甩了甩手，仍没放很大心思在眼前的事上。
“算了吧，你滚开，我来，伤着还是不要多劳了。”高强翻了个白眼把桑纪瑶推开。
桑纪瑶不好意思的笑笑，“能者多劳嘛，你才是做大理寺卿的料。”
高强厌恶道:“平生最讨厌彩虹屁。”
桑纪瑶自觉得退到一旁。
“对了，你为什么一直朝我打手语？”
“什么手语？”
“就是这样，”高强朝她比划出了无常死的时候手的那个诡异手势，因为太过诡异，所以看一眼就记住了。
桑纪瑶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在不经意间将这手势记到了心里去。
“这个居然是手语……什么意思？”桑纪瑶捏捏下巴，哑巴打手语也是情有可原。
“殿下的意思啊？”
“哪个殿下？”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皇子殿下的那个殿下啊！”
“原来是这样，那这个手势平常人能够用么？”
高强叹口气，“桑纪瑶，你真的好蠢，会斩头的！满门抄斩知道什么意思么？还好意思问我这个，你跟我说说你为何不穿龙袍？有本事去皇帝面前溜溜？”
桑纪瑶一惊，立刻走人，高强一脸疑惑的道:“有病！”
国清寺，有道依然是牢笼里的困兽，无聊到摘花消磨时间，还好有桑纪瑶过来解闷儿。有道一叫桑纪瑶，有如花儿遇见了春风。
“桑大人，别来无恙啊？”
“秃驴，”桑纪瑶一脸严肃地把他拉到墙角，“你说！是不是宋渊把你关起来的。”
有道一激灵，结巴道:“不……不是。”
“你这撒谎的技术未免太差，我第一次来就发觉了国清寺到处都是公家的禁卫，禁卫统领的禁卫！你再跟我扯谎，当心我把你头皮都削了！”
有道连忙护住脑袋，苦着脸道:“严刑逼供么？”
桑纪瑶歪嘴一笑，“我有说我要问什么吗？”
秃驴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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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尚书的事拖着，迟迟没有禀告皇上，尽管皇上多少听了些风声。
大牢内，宋渊目光阴鸷，祝尚书为阶下囚。
“我赢了，”宋渊道，“你怎么有筹码，我还是赢了。”
祝尚书倨傲的摇头，“还没有，我手上还有一张牌，不如鱼死网破。”
宋渊冷哼一声，不屑道:“宋某不过只身一人，你有本事用你祝家几百口人命与我论输赢么？”
而且到时候还不一定有个平局。
“你……”祝尚书深知已经无力回天，他们若押着江仙人面圣，宋渊一定会供出祝氏贪污几十万两白银的罪过。
所以最后，宋渊还是会赢。
但宋渊似乎不在乎这次的输赢，毕竟关键不在于自己，而是死的那条人命。
他该死。
“至于江仙人，我会让他消失，就像无常和尚一样，”突然他揪紧祝尚书衣领，眼眶里都是血丝，“你以为同周敬亭勾结就可以断我后路么？你以为你两次三番的伤我的人我一点都不知道么？就凭你今日做的，你今日在九曲夙分楼垂涎桑纪瑶的那一刻，你将刀刃刺进她手中的那一刻，就足够我将你五马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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