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不错。”良久，她终是道了这句，“可是，让我考虑一下。”
桑纪瑶牵着小白羊出了观音殿，外头应景的乌云密布，天低了好几万丈，直逼人的头顶，她满腔怨气，这鬼天气。
还没出国清寺，雨就开始下。一场秋雨一场寒，天又凉了，桑纪瑶哆嗦几下，侍卫在雨中岿然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桑纪瑶笑嘻嘻的跑过去，雨打的眼睛都睁不开，“不愧是宋大人培育出来的人，同宋大人真是像呢。”
侍卫:“多谢夸奖，宋大人一直教导我们军令如山，言一出，行必果。”
桑纪瑶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字，侍卫花了好久的时间才看出那字的轮廓。
“桑大人是说我有才？”
“不，是“才”字往右加一捺，“木”字。宋渊手下的人，同宋渊一样木。”
侍卫脸色发青。
桑纪瑶插着腰，“怎么回去啊？”
“不如这样，我脱下衣服，你披着我的衣服回去，我在后面跟着就行了。”
桑纪瑶:“我只以为你看起来木，没想到你做事更木。”
正巧这事，一辆马车趟水而过，本来会溅到桑纪瑶。侍卫眼疾手快，舍身一挡，桑纪瑶却紧紧抱着自己的羊。
侍卫:“……”
桑纪瑶:“多谢。”
马车停，祝尚书贵气十分的打开帘子，朝桑纪瑶作了一个勾引的手势。
桑纪瑶甜甜一笑，那感觉也不算坏，于是纵身一跃，上了马车，连着那头大肥羊。
侍卫欲哭无泪。
桑纪瑶在马车里被侍候的很好，头发被弄得干干的。不得不说祝尚书的品味十分不错，从他马车里出来，身上已经是香气扑鼻，宋渊闻着直摇头。
“为何愁眉苦脸？”桑纪瑶问。
宋渊却答非所问：“你在作甚？”
桑纪瑶东西收拾到一半，把腰间的扇子抽出来揣到了兜里，宋渊火眼金睛，一眼看出上面的祝字。
“你要走？”
桑纪瑶点点头。
“为何？是这儿的饭菜不香，还是我待你不好？！”宋渊咄咄逼人，身子也移到了她面前。高大的影子将她包裹。
桑纪瑶硬着头皮将他推开，“不是这些，是人往高处走，我不可能跟着你一辈子吧？看着你天天升官，真当我不眼红吗？这不，”她把扇子拿出来在宋渊眼前一晃，“国清寺一行，叫我遇到了契机，祝尚书请我去他府上做食客，鲍鱼管饱。”
“胡闹！”宋渊怒。
“我就是胡闹，你待我怎地？“桑纪瑶漫不经心的叉着腰，“别以为在这住几天，我就是你的私人财产，我有手有脚，还当官，有俸禄，长两天腿还不能自己走路啦？”
“这都是那烟土的效用么……”遇事不慌的宋大人已经乱了手脚，眼睛里窜出两只巨兽，恨不得立刻将她连骨头带皮的吃进肚去，"不可能，我不信，祝家人害死了鲍玉卿，你难道一点芥蒂都没有？我所认识的桑纪瑶怎么会是不明辨是非之人……"
“那是你认识的桑纪瑶，还有你不认识的桑纪瑶呢！你又不是整天十二个时辰都与我在一块，怎么会知道全部的我？”
“那你是在怨我……怨我没有好好陪你，还是你就是一个小人，呵呵，小人桑纪瑶？”不知为何，这五个字念起来格外有味道，甚至有了几分可爱的味道。
“对，我就是小人，见利忘义，不知廉耻，卸磨杀驴，狐假虎威。”她脚在地上踏了一下，“没错，我要卸磨杀驴了，我现在就要去傍祝家那棵大树！”
宋渊沉默，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这时，她似乎能感觉到宋渊的内心活动，立刻将身子放直，可谓是站有站相。
果然，是没给她脸色看。
“狐假虎威是吗？好啊，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狐假虎威，”宋渊拉住她手，“你现在跟我走！”
“怎么这么着急……哎，去哪儿啊？”
桑纪瑶脑子一片白茫茫的，被宋渊拽上了马。二人前往，不带随从，策马加鞭，不出半个时辰国清寺已经在眼前。此时已经日落西山，暮色霭霭，行人寥寥。几个扫地僧见这么晚还有人来，都探出了脑袋。
“我要见住持！”宋渊拉着桑纪瑶的手，倨傲的面对那群不知所措的和尚。和尚们最怕闹事，不过多久，住持就带着一众大师来见。
“贫僧有失远迎。”老和尚看着宋渊不善的脸色，皱起了眉头。
然而宋渊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性，他将桑纪瑶推到众人面前，色厉内茬道：“这是我的人，从今以后，见她如见我。从今以后，不管她牵羊还是牵人，你们要是再敢阻拦一下，当心我一把大火，烧了你们的庙！”
他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危险真实的藏在笑中，不带一点儿虚假。
拦着桑纪瑶的和尚已经不知去向，住持同大师们面面相觑，很快确认这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当今朝堂炙手可热的阉党的头目之一，皇上身边的红人，禁卫军统领，官至三卿之一的太常。
“国清寺上下……听命。”
宋渊拉近桑纪瑶，手搭在她肩上，“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桑纪瑶僵直身子，不能动弹。
“你是在向我证明什么吗？”
“确实如此，”宋渊顿了顿，俄而笑开，“我向来不是什么君子，也没有想到我的名字会这么好用。”
桑纪瑶把头底下，盯着鞋尖儿，“你执着可以，但我要去自然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什么理由？”
桑纪瑶躲开，“怎么？你可以有你的秘密，我却不能有我的心事？宋大人，您未免太刻薄？”
宋渊语塞，奸臣成了小人。
“来日再聚吧。”桑纪瑶转身，肩上挂着一个不怎么雅观的包袱，走路时洋洋自得不顾一切的神态，比西子还要美上三分。
“来日……”
宋渊捏紧双拳，国清寺红墙朱瓦，将山色映红，远远望去，如盛情绽放的火焰。
怎么觉得，越来越爱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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