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怜英王谋反，虽然局势被掌控，但是东旭确确实实损失了两位大将，已经元气大伤。京中主将之位一直空着，皇帝焦虑不已。一向不多说话的丞相突然冒头，主张将十几万兵权交给龙氏一族之人，龙家二公子，龙关海，即龙关山胞弟。
一来龙关山确实平反有功，虽然已经身死，但周敬亭回京之后，将龙关山之功绩在皇上面前大肆宣扬了一番，皇上颇有好感。已经不计前嫌，重赏龙家黄金千两，子荫福泽，沃壤千里，良田无数。
龙家是将军世家，但是谋反一事，皇上对龙氏顾虑重重。丞相又偏偏不要死的觐见，结果当然是以皇上的不理会结束。
丞相慌忙乱出棋，这也是不得已的。毕竟龙关山一死，阉党已经占据了最有利的局面。若是兵权再交给他人，东林党真的就要对一直以来不耻的阉党俯首称臣。
对于兵权，阉党也有合适的人选，就是大家明面上不说，但是此案的最大功臣，宋渊。以三千人打败三万灵鱼军的功绩已经被史官载入史册，封他一个将军理所应当。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宋渊，风口浪尖。
即便如此，周敬亭依然不依不饶的给皇上吹风。阉党从前朝至今日律法中“阉人不得议政”，已经没有人理会。皇上一直以来对宋渊的心意大家都明白，认准了宋统领日后就是宋将军。
但是众望所归的宋渊一直不曾发话。
晚上，宋渊避开朝中势力蛰伏，趁着夜色悄然入宫。夜色浓重，宋渊背影萧瑟，有一种独步天下的孤独之感。
东暖阁，皇上今日忙里偷闲，没有批折子。周敬亭给他扇风，几名宫女给皇帝捏肩膀，皇帝喃喃道：“没想到做皇帝这么累，朕都要忘记在杭州的时候我是何等快活了。”
“能者多劳，皇上以一人之躯护天下国泰民安，百姓都十分幸运有您这样的明君。”说完这句话，他头一抬，笑得如同花儿绽放，“宋大人到了。”
宋渊觐见行礼，年轻力壮对老态龙钟，承吉帝本能的感觉到恐惧。
怔住一会之后，照例同他聊一会家常。
“宋渊，你跟朕说说，普天之下何处物产最丰？”
“天下皆丰，江南鱼米，西北禽畜。何处都是我东旭的寸金，向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皇上满意的笑了笑，同周敬亭交换了一个眼色。
他突然严肃，拉家常变成了讲述天下大事，“那朕问你，何处最需要守？”他猛然站起，神采奕奕。
“皇上……”宋渊语塞，睁着无辜的眼睛看了一眼皇上，十分不情愿的低下头，“微臣不守。”
皇上十分惊讶的瞪大双眼，“朕还没说让你做什么呢。”
周敬亭同样紧张的大气不敢出。
宋渊侃侃道：“皇上深更半夜招我入宫，一定不会是坏事。”
“为何？”
“因为皇上也是人，也需要睡觉，大晚上动怒，睡不着的。”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周敬亭却笑不太出来，“宋大人既然知道不是坏事，还这样斩钉截铁的拒绝，不是还要让皇上睡不着觉吗？”
宋渊眼睛一眯，笑得如同奸臣小人，“所以皇上，是想把十万兵权交给我？”
周敬亭小脸瞬间一白，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皇上，奴才不是有意的……”
“那你干脆少说两句，”皇上转向宋渊，“宋渊啊，你同朕说说，你为何不想守？”
宋渊埋头磕了一个重重的头，“微臣渊常伴皇上左右，替皇上分忧解难，微臣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出去，愧对皇上对臣一片君臣情分。”
宋大人，可真是一片真心比明月。周敬亭余光一扫皇上的脸色，皇上更严肃，却严肃的有些按捺不住。
皇帝也是人，人还是最容易被一张嘴打动。他仰头阔步的走了几下，来到宋渊身边，那一刻的目光有些像个慈父，“把你送出去真是屈才了，朕身边也要有几个能让朕开心的人……天天看到太子那帮人……唉……”
宋渊眉头蹙，皇上居然在拿他和皇子相比，目光快速划过一丝动容。
“皇上，这俗话说的好啊，老子是老子，儿子是儿子，一家人有一家人的事，怎得同外人作比较？宋大人是大臣，尽人臣本分，二者都是皇上可亲可敬之人。”周敬亭只用一句，就化开了皇上言语中连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纰漏。
宋渊松一口气，“臣虽然不打算将十万精兵划入麾下，但是着实想向皇上说一些我的想法。”
“哦？”
“三万护京城之兵，还是留给龙家最好，子承父业，弟继兄业，暂时没有比他们合适的人了。”
这样一来，倒是正中丞相下怀。周敬亭脸色发青，心里责怪了宋渊无数遍。
“理应如此，不过剩下的十万呢？”
皇上不是昏君，自然之道权力制衡的道理，宋渊给东林党让步，皇上就要给他让路。
“臣认识一人，可当十万将士头领。”
“谁？”
“原来龙将军手下的左庶长王皑，现今灵鱼军副将。有勇有谋，忠贞不二，怜英王谋反一案中，此人深谋远虑，若不是他，不能成事。”
正愁无人可用，宋渊打开了一扇窗子让他透气。皇上若有所思：“朕早有耳闻。”
扶持一个无名之辈，未尝不可，甚至可能把兵权交给龙家好得多。
宋渊这样做，一来可以避开朝众人的口舌，二来仍然兵权在握，毕竟王皑是他一手扶持上来的。或许，他早就有这样的心思，在南洋之时 就看中了王皑，这才带着王皑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王皑原来跟着龙家不错，但是此番变故之后，他会倒戈向谁可想而知。
这便是宋渊的真心，真心向来不便宜。寻常人的真心，是悉心哺育，同窗之好，生儿育女，新妇红装，换的是父慈子孝，终身之交，永结同好。
而他是皇上，他给不了这些，所以宋渊要的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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