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孔子？”
“不曾，但是我看过画他的画。”桑纪瑶努力回想，“看的书上都看过，感觉是头大脖子粗的类型，肚子还大，据说特别喜欢吃肉，这也难怪会长成那样。而且啊，还特别黑，话说是一白遮百丑。长得白的人就算有个塌鼻子麻子脸在人堆里，别人也能多看他几眼，人都是日久生情，看多了就好看了。这样一来，黑的长得再好看，还是没有他的什么事儿。”
桑纪瑶低下头，一个一个吃葡萄不太痛快，干脆一次性放在嘴里啃，一次啃好几个，还好三皇子还在听懵的过程中，没注意她的吃相。
“这我就不同意了，孔夫子毕竟离我们久了，相也是后人画的，谁知道他好不好看？”
桑纪瑶一抬头，“除非他能从棺材里爬出来，让我看看他，不然我是不会对他的美丑下定论的，你为何要与我争执这个？”
“因为……因为我喜欢孔子，所以想让你也……”三皇子脸有点红，脖子也有点红。
“大人，时间已到，今日讲学到此结束吧。”几名侍卫冲进来，架着刀要把桑纪瑶赶出去。
桑纪瑶一怒，爆起:“你放屁！先生讲学从不知黄昏日落，皇子也听得津津有味，几时轮到你说三道四？”
左边一名侍卫蛮横无比，“我们奉宋大人之命，来此监督太师讲学。发现大人与皇子纠缠不清——呸！扭曲时理，穿凿附会的话，让您及时止损。”
桑纪瑶捏了捏人中，“怎么又是他？我最讨厌他了。”
三皇子无辜了眨了眨眼，一对眸子清澈的像冰种玉一般，“先生为何不喜欢宋大人？他也长得丑么？”
桑纪瑶叹一口气:“这倒不是，他长得比我好看，脑瓜子比我聪明，做事也比我缜细，骂人也比我会骂，皇上也更喜欢他。最气人的是他连鸡.鸡都比我长，尿得还比我远！”
三皇子脸再度红了，捂住脸低下头，他是听不下去，桑纪瑶只当他不胜娇羞。
“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我的很好，他比我的更好，所以我十分不喜欢他，你明白么？”
三皇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右边的侍卫:“点到为止，您再说，皇子真的要给您带坏了。这事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您可能再也回不到京都了。”
桑纪瑶暴跳如雷，“怎么了！连你也要说叫我不成？你以为你是谁？文曲星转世九天仙女下凡啊？我怎么瞧你通了天不过是一颗不好拱的大白菜，学着周敬亭只手遮天，学着付临寺枕边香风，学着祝氏称霸朝堂！凭什么什么事都要听你们的！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你让我活我就活，你让我死我就死？”
左边侍卫:“大人，您真的别再说了，会招来坏事的。”要不是宋渊说了不能动粗，他真的要上前堵住桑纪瑶的嘴，三皇子也沉默，尬着不出声。
“我偏要说！走了这么久的路，好不容易下的决定你让我溃不成军？好不容易昙花一现我想好好过日子，别人又出来告诉我我走的全是错了，我还是回到了噩梦里！我现在什么都没了，爱也不敢爱，恨也恨不了，我……我该怎么办啊……”
骂完一通，她浑身骨已断，蹲在地上缩作一团，悲痛之时，手又摸上脖颈上两条疤痕，心里极痛。
“那就不要爱，也不要恨，忘了吧，都忘了……”
祝成祺翩翩而出，与上次见到他相比，眼前这位公子已经文质彬彬，今时不同往日。稳重娴静，确实有世家公子风范。
桑纪瑶眼中很深的悲伤被惊讶掩盖，即将流出的眼泪也没有流出来。
“你变了。”
“哦，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变好了，变得越来越好，温文如玉，相貌堂堂，天上人间，难寻第二。”她眼里划过一道嘲讽的光，“所以你特地来此，为了磕碜我。”
祝成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怎么会这样想？我怎么会这样做？”
桑纪瑶坐着，两条腿张开，一点坐相都没有。她抓起桌上的酒壶，昂着脖子灌了一口，再用袖子擦了擦，“你说的不爱不恨，非无心之人不能有，于我而言，还是算了吧。”
祝成祺俯下身子，拿过酒壶。桑纪瑶本来也没有抓很紧，一松手就被他拿了去。
“不能无心，可以无脑。那就忘了吧，不要记起，我知道京都有一处特别好的地方，楼不高，客栈不大，屋顶也小。但是上面刚刚好，只能容纳下两个人，”他的眼睛透过时光，似乎看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前，“我们可以坐在上面喝酒。”
“你说的是……”桑纪瑶突然记起了当初进京赶考的那处客栈。
“正是，”祝成祺危险的，一眼猜中她心事。
也曾鲜衣怒马，笑谈人生天下，她问:“你想去哪儿？”
祝成祺双臂一挥，踌躇满志，“自然是读书人都想去的翰林啊！何处有情，唯我翰林！”说完还不忘回来说教桑纪瑶，“你连去哪里都不知道，考取功名做什么？”
“我要做内阁大学士，我要当一品官，我要炙手可热权势滔天，升官发财做状元，坐八人抬的大马车，到时候请你来给我倒金马桶啊！”
当时桂花已酿酒，今日品酒者，滋味自知。
“俗气！不过这挺符合你的。”
她埋着头笑 ，他听来，却像极了哭。几缕鬓发被春风拂上了额头，饱满白皙，一瞬间让，他想到过酥腻的羊脂。
他也回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秋闱会试，在一堆珠翠绫罗的儒生中看见了青袍素袄的她。时秋意寒凉，他呼出一口气，在凛冽的西风中看见薄雾一片，雾散之后两只璨若星辰的眼睛，整个黑寂的世界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虽是霜雪千年，胜似葱茏半亩。
三皇子:“祝大人送了十箱书给我，只劝我做这一件事，我拒绝不了。”桑纪瑶看了看三皇子，眼睛里有迷茫，感动，“葡萄是他准备的，说你喜欢吃，酒也是他准备的，说你喜欢喝。”
“没错我就是早有预谋，你去不去？”祝成祺双眼在发光。
三皇子:“我会同父皇说我身子不适，把你遣走了。”
桑纪瑶呆呆的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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