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纪瑶挑了挑眼皮，笑道:“宋大人跟我说一堆套话，是想改变我的想法么？”
改变她觉得宋渊这番行动是为了争权夺利，铲除敌手的想法，而且从表象来看，宋渊确实是这么做的。不单单是桑纪瑶这样认为，满朝文武眼中看到的是非曲直，都是一样的。
宋渊直直的看着她，不点头不摇头，眼睛却始终蒙了一层雾一样。
桑纪瑶手在桌子上敲了敲，显示这个问题对他的重要性，“你，在乎我的看法吗？”
“鱼来喽！客官们！”小二突然闯入，手中抱着一大盆炭火烧鱼，佳肴的香气从鱼汤里氤氲到空气中，桑纪瑶猛吸一口。
宋渊低下了头，暂时躲开桑纪瑶审问似的目光。从大理寺出来的初次见面本来是叙旧，刚才在街上遇到的时候也不觉得有这么尴尬，这段短短的吃饭时间有这么难熬，他甚至想好了这次见面同她说什么，可是发觉能说的都不是自己想说的。
“小二，再来壶杏花白！烫一下最好了。”
小二看了看二人：“杏花白不是烈酒，一般人来都要喝两大罐子。我看您这里还有两位呢，不如……”
“不用了，喝酒误事。”桑纪瑶反常的拒绝。
小二应下，还了刚才的二人世界。
“钱锦玉该死，一是他做这些风险事，本来就抱着必死之心，这算是一种成全。”
他拿了一条命出来赌，所以无论结果是成是败，那条命已经不属于他的命，断然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桑纪瑶撇开了额边一缕发，露出一张严肃认真的脸，听出了一些味道来。
“二的原因，在于他自己。”
“他自己什么?”
他自己的口无遮拦，注定在朝中就要树敌。所以即便是中伤了一个他看不起的三品大理寺卿，都会把命搭上。还有他平时疏于政事，把报仇当成自己终生所求，忘记了皇上才是最需要讨好的那一个。
一个禁卫军副统领，本有无数机会可以接近皇上，可是临死之前却连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矛头对向自己，不是别人太聪明，是他自己够蠢。
他说鸿吉这样简单心性的人应该远离京都，其实自己的比鸿吉又高多少呢？跟了琼玉那天始，就秉着个义气开头，说是周仁和心狠手辣为非作歹，倒不如说琼玉决定带他进宫的那一刻，就已经走上了不归路。就算琼玉死了，他本来也可以当个禁卫军统领，位高权重的过逍遥日子。
“禁卫军副统领钱锦玉，行事不端，朝中诟病的不知道有多少。”宋渊同她解释道。
桑纪瑶捏了捏下巴沉思片刻，道:“原来是得罪的人多了，那宋大人算是其中之一吗？”
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许久不见她就好像那些把刀架到人家脖子上似的，要他说的都是一堆不好说的。当官的哪有几个干净的？况且宋渊并没有把事情做的很严重，钱锦玉背负这么多条人命，早就应该魂归天地了。
宋渊眼睛平静的睁着，毫不隐瞒，“是，怎么？你不舒服了？”
他自己做成这样，就已经做好了让别人指手画脚的准备。
桑纪瑶舀了口烫嘴的鱼汤，微微笑道:“宋大人是在意我的看法了？”说完手在空中做了个停的手势，蛮横道:“不许说不在意！”
然后就把鱼汤喂到嘴边，仰着头一饮而尽，好像要赶紧翻过这一页似的。
她自己回答了自己，宋渊却听着很舒服，似乎她的答案就是自己的。
他低下头笑了几声，气氛轻松不少。
桑纪瑶眯眯眼，竖起大拇指，赞叹这里的鱼真是味道不凡，借着又自导自演:“哎，既然宋大人这么抬举我，在意我的看法，那我怎么能让您失望呢？还记的我同您说过的六个字么？”
她伸出只手，在宋渊面前比划出一个六字。
宋渊仰头想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哪六个字？“您长得真好看”吗？”
桑少卿真想装作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这三个字，但是现在这些话正说到兴头上，他怎么也得接下去:“是予我好，便是好。”
宋渊恍然大悟，微微抬头，手中的酒杯捏的松散了些，一股暖流自她声音落地开始便源源不断的向他身体何处蹦发，使他浑身暖洋洋的。
“呵呵，我非什么王权富贵，想要的都只能靠自己争取。而你也知道朝廷这个地方，尊严早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官大个一级两级，就能以狐狗畜生相唤……”所以只要是任何挑衅他威严的人，就是见不到第二日太阳的。
“说得好！”桑纪瑶附和道，“大人是来京中当官的，升官发财的，不是来做圣人的。我对大人的做法向来无异议，只是要提醒一句——予我好，便是好。”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他们要的朋友，是可以为了对方模糊底线，模糊尊严，唯求一刻与你在一起的感觉，那样才是永恒的。
宋渊坦然的喝下手中的一幕杯酒，动作酣畅淋漓，酒根本是次要的。
杏花白不算是特别出名的酒。因为它不烈，当今人多爱喝烈酒，对这类养生茶似得酒提不起兴致。不用轻轻抿一口，一口气吞下一杯也感觉不到什么。桑纪瑶吞了一口后摇摇头，宋渊就把酒壶夺走了。
桑纪瑶:刚刚不该只叫一壶的。
也不知道宋渊是不是特别爱喝这酒，酒壶一到手就迫不及待的端着喝了个空。桑纪瑶少见他有这么尽兴的时候，自己瞧着心里也高兴。
两个人不发一言的吃了几口鱼，大概是因为比较辣，宋渊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宋大人，您不会吃辣还点这么辣的，是专门出来磕碜我的——”她抬抬头，却被宋渊逼得停了嘴。
酒也没了，鱼也不吃，不得不说同宋渊吃饭是真的没劲，看着就倒胃口。宋渊不吃了，就直勾勾的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桑纪瑶索性自己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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