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嚎。
血在泣。
血源自三人的躯干和四肢。
这三人,一人挥刀,一人持剑,一人挺枪。
刀是把黝黑长刀,长有六尺,重达百斤。
要挥舞起这把刀,并不容易,而这把刀一旦挥舞起来,当如狂风过境,碾碎一切,势不可阻。
这把刀的使用者,定当是个直来直去之人,也定是个力大无穷之人。
剑是柄别致的森绿细剑,一面为刃,一面为齿。
这柄剑,看来只有一面能杀人,而另一面更像是用来施刑的。
武器越是怪异,对于驾驭它的人要求越为苛刻,绝大多数更是专为使用者量身定做的。
不出意外,这用剑之人当是个剑法高手,而且,极为享受折磨人的过程。
枪是杆古铜长枪,枪尖呈锥形,既可戳刺,亦能劈砍。
这是杆冲锋陷阵的枪,用枪者,定有敌众我寡,亦能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勇气。
刀乃百兵之帅,剑乃百兵之君,枪为百兵之王。
这三样武器,既是百兵翘楚,更为当世名器。
此三人,昔年不论在江湖,或是在沙场,都曾是独当一面,威名赫赫之辈。
而今,武器并未蒙尘,且锋利依旧,却在黯淡的光线下,失了其原有的辉煌。
武器如人,它们的主人,非但面无全非,无人能识,且眸子中毫无神采,就好似对生活失去了憧憬,几为行尸走肉。
故而,纵使三人中随意一人都要高出恋蝶近两个头,纵使他们随意一人的名气都要比籍籍无名的恋蝶更令江湖人称道,可三人联手却对这名不见经传的“弱”女子束手无策。
伤口迸裂。
血液四溢。
风将一缕缕鲜红,拉成了一条条丝带,似在妆点着萧瑟的落幕。
三人的动作愈来愈迟缓,可恋蝶的攻势却仍旧毫不留情。
当垂死挣扎都显得有气无力时,他们也绝难在这天地间生存。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败在眼前这娇小女子手中的,一如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走到这般田地,成了无名无姓的禁地守卫。
记忆中,依稀有着漫天黄沙,有着累累尸骨,他们伤得很重,重到无法保持神志清醒,直至完全睁不开眼。
再次睁开眼后,他们的视线中,已鲜有光明,他们甚至没了正常人的面貌,直至渐渐忘却自己原本是谁。
他们倒下了,另一处地府或许是更好的归宿。
一盏茶的功夫,能唠叨好一会儿家常,能看一出完整小品,还能纺织出一套衣裳。
一盏茶的功夫,并不算短。
一盏茶的功夫,不足矣和好友开怀畅饮,不足矣下一盘棋逢对手的好局,甚至不足矣细嚼慢咽地好好吃一顿饭。
一盏茶的功夫,实在算不得长。
也就这么一盏茶的功夫,恋蝶已撂翻了三个高手,并非是她太强,而是对手今不如昔。
她已轻松闯过三关,却不急于向下一关挺进。
反而是回过了身,看向后方。
后方崖边正站着一个人。
此人和今日她所碰到的人一般,身着黑袍。
黑袍人戴着兜帽,在风中,如幽灵一般,看不清面庞,身形令人难以捉摸。
恋蝶对此似乎毫不在意,今天她所杀的恶鬼也好,幽灵也罢,已是不少。
她不为杀戮而来,却不介意以杀戮开道。
她微微有些讶异,黑袍人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尾随于后。
稍稍奇怪于黑袍人手中那柄与之好不般配的镰刀。
她不由蹙起眉头,这等神色在她脸上并不多见。
但很快,她的眼神又变回一如既往的刀。
眼神如刀一般凌厉。
攻势也当同刀一般猛烈而决绝。
黑袍人自然便是姜逸尘。
谷间的劲风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凶猛。
他用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方才跃过了十三座梅花桩石台。
当他落在这一侧崖边时,目所能见,是三人倒下前,最后的挣扎。
他能感受到三人临死前,满胸的杀意,和无可奈何的迷茫。
他能看出此三人功底非凡,任何一人在全盛之际,都有一招挫败恋蝶的可能。
他也看出此三人今非昔比,这也是恋蝶至今还能一往无前的缘由。
他不知恋蝶来意为何,可眼见其有备而来,且进展尤为顺利,反而忧心更甚。
他深知自己一旦踏上对岸,恋蝶只会将他当作敌人,除之后快。
可他却不得不站出来。
他心有隐忧,即便接下来一关,两关,恋蝶都能顺利通过,可这些不过是为最终将之俘虏的铺垫。
他必须要阻止恋蝶继续向前。
他自问有愧于听雨阁,更在数月前与季喆话别时,暗自许诺,定要相助听雨阁脱离困境。
这个誓言无人知晓,可他从未遗忘。
眼下,为免恋蝶有性命之忧,姜逸尘只能现身将之逼退。
而他也自认有足够的实力,让恋蝶知难而退,即便他手中握着的并不是剑。
以不趁手的镰刀对敌,他必须严阵以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是他的作战策略。
然,一来镰刀到底不如剑使唤得利索,二来似也恰恰因为他抱着这般保守心态,这场对决从一开始,他便全然落入下风。
匕首和镰刀皆为短兵。
匕首比镰刀更短,发力更加短促而迅疾,极易使敌判断不及而遭受重创,因而,一旦失了先机,唯有疲于招架的份。
镰刀更是成了姜逸尘现下最大的掣肘,好似自断臂膀,毫无反击余力。
一切主动权全然由恋蝶掌握,除非恋蝶难以为继,姜逸尘难有翻身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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