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存在
“我的天啊，你看这个马车，不光外表看起来豪华又奢侈，里面也不遑多让。这辈子能坐一次这样的马车，洒家这辈子值了！”
“不愧是顶顶有钱的莱尔庄园的马车，我刚才上车的时候看到了，拉车的那匹马的眼罩上甚至镶嵌着蓝宝石，简直惊人！”
“真是有钱啊！果然贫穷的我根本想象不到！”
“就是就是！”
“……”
听着车厢内传来的客人的交谈声，罗兰实在不觉得这对见识浅薄的年轻夫妻有什么特别之处，居然有资格让薇薇安先生派自己出来，特意接这两人去参加今日举办的这场重要无比的宴会。
虽然满心都是疑惑与不解，但是既然是薇薇安先生交代下来的事情，其中必定有他无法理解的深意，对自己的智商有自知之明的罗兰不再多想，再次将略为分散的注意力集中在赶车上。
直走、左转、直走、左转、直走……
在通过通往莱尔庄园的那座石桥时，罗兰注意到车厢内兴奋地讨论了一路的年轻夫妻突然没了声音。不过这也不怪他们，罗兰这么想着，然后一脸与有荣焉地将视线投向了眼前越来越近的庄园。
莱尔庄园非常大，远远望去，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座深蓝色的城堡坐落在湖心岛中央，根根塔尖耸入云霄。城堡的地基呈方形，是一幢整体四层的建筑，内有上百个房间，无数相同的走廊和楼梯，没有熟悉城堡内部路线的人引路的话，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很容易迷失在里面。
想到自己也曾迷过路的罗兰甩了甩头，然后一点都不奇怪地看着城堡入口瞬间面色大变的男仆，也完全不奇怪对方为什么会一点都不恭敬地把下车的两位客人迎……或者说拖了进去，而偏偏被这么对待的两位客人还十分自觉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这位男仆更省时省力地把他们俩拖了进去。
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的罗兰只是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又来了”，然后就把马车赶回了后院。
在把马牵回马房的路上，罗兰偶遇了一位身穿大红骑装，头戴玫瑰色太阳帽，手里攥着一条小马鞭的美丽小姐。望望即将沉到地平线一下的太阳，再看看眼前整装待发，似乎要去跑马以便来场浪漫邂逅的美丽小姐，他忍不住心想：最近的贵族小姐口味真重。
一边想着，罗兰一边牵着马靠边走，而就在他与这位小姐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接二连三的剧烈疼痛袭上了他的后背。
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被抽了几鞭子的罗兰被接踵而至的下一鞭子抽得翻倒在地，双目圆睁，一脸震惊地仰视着甩了甩鞭子的贵族小姐。
大概是因为罗兰那活像是见鬼了的表情太过明显，那位神色不虞的小姐眯起了眼睛，在经过一番让罗兰毛骨悚然的仔细观察后，她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脸上露出了更加不悦的表情，她抬手又一鞭子抽在了罗兰身上，语气万分恶劣地问道：“喂，那边那个卑贱的车夫，我问你，你们庄园里有没有什么不能惹的人或者不能进去的地方？”
脸上多了一道鞭痕的罗兰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举止恶劣的贵族小姐，不等他反应过来，这位贵族小姐便十分不耐烦地又抽了他一下，语带警告地道：“别想说谎骗我，不然我找管家女士告你一桩，说你这个心怀邪念的下等仆人一通花言巧语，把我骗到某个隐蔽无人的地方，意图对我这个身份贵重的客人图谋不轨……到时候你就等着被赶出去吧！”
“……”罗兰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的嘴唇颤了颤，然后语速缓慢地回答道，“时刻对外开放的莱尔庄园里，没有不能惹的人，也没有不能进去的地方。”
“啧。”贵族小姐不爽地咋了咋舌，然后抬手又给了罗兰一鞭子，丢下一句“便宜你了，等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再回来摘了你的脑袋当纪念品。”后，她甩着小马鞭，趾高气昂地回了城堡。
重新回到温暖的室内后，被暖气包裹的贵族小姐舒了一口气，被冻得发白的脸色重新红润了起来，懒劲上来的她叫住了从她身边经过的下级女仆，神情高傲地指使着对方：“你，带我去休息室。哦对了，还有你，给我拿点吃的喝的来。”
然而，这两位接连从她身边经过的下级女仆居然无视了她这位贵客的吩咐，径直走到了另一位宾客身边。
瞬间火气上涌的贵族小姐直接一鞭子挥了过去，下一秒，她震惊地发现，这一鞭子，居然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被吓了一跳的贵族小姐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一名恰好从她后退路线经过的男仆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端着托盘走向了不远处的中年男性。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安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的贵族小姐伸手去拉离她最近的人，踮脚去碰墙壁上的奢华装饰，追着来去如风的男仆女仆大喊大叫，抬起双臂拼命去扫落长桌上的美食佳肴……
但是，不管她怎么做都无法与在场的任何人、任何物件进行交互，哪怕她把手放到燃烧的蜡烛上，烛光也不会晃动半分。
明明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呼吸还在持续，被掐被拧也会感觉到疼，从被自己掐破的手心流出的血也是带着温度的红……
这种只有自己能证明自己存在且还活着的感觉，让贵族小姐再也绷不住自己的高傲，直接跌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望着地上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贵族小姐，听着耳边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哭泣声，罗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鞭伤，瞬间疼得龇牙咧嘴的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心知自己一旦受伤就会影响到爱丽丝的他抿了抿嘴，看着贵族小姐，默默地决定让对方在这种被世间万物无视的孤独中疯癫至死。
不知道用这样死时注定面容扭曲的尸体做花肥，布鲁诺会培育出怎么样的花朵来？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罗兰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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