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欣紧紧抓住柏云的白大褂衣袖，两腿颤颤，差点儿站不稳。
看到好多同学都后退了一步，头发花白的张老师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笑眯眯地看着大家：“这标本可是某某年，某某教授的心血之作。”
某某年柏云他们还没出生。
某某教授就是曾经的校长，现在那个每天站在109教室门口欢迎大家光临的人体骨架。
是很难得。
这标本还从中轴线处分界，左半边身体皮肤完好，右半边身体的皮肤和皮下组织全被剔除，只余块块独立的，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肌肉组织。
张老师“咳咳”两声。
“准备上课了！”他指着靠墙那几个阶梯凳子，“都搬过来，围一圈站好，我们今天得记住每一块肌肉的特点。”
上次抛头骨那男生压低声音，满脸纠结对身边的同学说：“虽然吧，但是……”
看他抱着凳子磨蹭着不走，江恒不耐烦了：“吃过酱板鸭吗？”
“啊？嗯嗯嗯！”男生频频点头，“吃过，喜欢，怎么了？”
“牛肉干呢？”
男生无限向往地舔了舔嘴唇：“人间美味！”
“想像成那个不就行了。”
“啊？诶！”男生眼睛一亮，跟身边同学交换了个眼神，兴冲冲地过去了。
察觉到柏云的视线，江恒回头冲她一笑，神秘兮兮地说：“新鲜的血液，就好比上好的红酒。”
柏云：“……”
为了帮同学们突破心里障碍，张老师在讲课告一段落时宣布：“摸一下标本加一个课堂学分。”
柏云也跟着大家，伸出手指去压了压。
有点粘手。
但手一松，压下的组织很快就回复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弹性还这么好，负责维护的老师应该非常用心才是。
柏欣摸了摸她面前那块肱二头肌。
张老师考她：“那块肌肉什么名字？”
“……肱二头肌？”
柏欣之所以迟疑，是因为那块肌肉虽然附着于肱二头肌的位置，却只有一小点，根本不是肱二头肌该有的样子。”
“就是肱二头肌。”张老师宣布答案，“之所以那样，是因为这位大体老师已经服务了太多届学生，年长日久，缺损了。”
大家“哦”了声。
“我们颁不了奖章给他，就真心实意向他鞠个躬吧，以感谢它对现在医学作出的贡献。”
同学们迅速而整齐地排在老师身后，跟着他一起，恭恭敬敬地向着大体老师弯下了腰。
有同学还再来了一个，张老师挥手让各就各位：“行了行了，心意到了就行，又不是拜菩萨，不必三鞠躬。”
大家都笑起来，之前还有点儿小紧张的同学也彻底放松了。
解剖课上完也到了放学时间。
其他同学直接离开，柏欣轮值，要负责收拾标本、搞卫生。
柏云留下来帮她。
标本就一个，收进铁柜就是。
张老师不放心，亲自在旁看着，告诉她们那个按钮升降，哪个是控制层流系统的。
确定标本严丝合缝沉入铁柜，张老师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至于吗？”柏欣吐槽，“类似的标本又不是仅此一个，信不过人。”
柏云说：“某某教授只有一个。”
实验室的门锁是老式的，关上门之后，得再把钥匙插进去转上一圈，才算锁住。
柏欣锁好门，取下钥匙之后，把匙圈套在食指上晃荡着，说：“走吧。”
到了门口，柏云把钥匙交给值班的保安，再在登记薄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才算结束了一天的值日工作。
路上已经有同学去打饭了。
她们还得回宿舍洗澡换衣服。
刚说说笑笑走到教学楼，柏欣的手机响了。
“好，马上，这就过去。”
话还没说完她就开始脱白大褂，脱完往柏云手上一塞：“我得马上走。”
“去哪？”
柏欣看左右没人，压低声音说：“我们上次调查那事，有进展了。”
“什么事？”
柏云不记得她有说过具体什么事。
“成了再告诉你。”
柏欣双手合十，给她做了个拜托了的动作，就跑了。
柏云：“……”
一回头，柏云就对上江恒的眼睛。
他温润地笑着走过来：“她走了？”
“嗯。”
“一起吃饭？”
“没空。”
“那天给你说的那个，去看吗？”
她想起江恒前几天跟她提过的看新鲜标本的事。
“哪儿？”
正好穿着工作服，可以看完了再脱。
“跟我来。”
江恒朝着解剖楼旁边的水泥路往下走。
柏云看着他，站着没动。
“走啊。”江恒回头。
柏云指着解剖楼：“没在里面？”
“学校里面怎么可能有新鲜的。”
“那就算了。”
她从没想为了看个标本，跟这个神神秘秘的江恒跑去学校外面。
看她转身回宿舍，江恒追了上去：“机会错过就没了。”
新鲜的陈旧的结构不一样？
柏云没吭声。
“新鲜的标本没辣眼睛的福尔马林味儿，那味道，那颜色……你肯定会喜欢。”
“什么事？”
林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面前。
她双手抱在胸前，满脸不耐烦地看着江恒，仿佛江恒缠的是她。
“我们……”江恒抬了抬手，最终还是颓丧地垂下，“没事。”
他冲柏云点点头，说了句“回见”就果断离开。
她是想帮她的意思吗？
柏云后知后觉地冲林玥笑，笑容还没完全绽开，就见她冷着脸继续往前走了。
——自始至终没看她一眼。
什么意思？
想了两秒没想出来柏云就放弃了。
林玥的行为向来是不可理喻的。
刚冲完凉走出洗手间，柏云就看到一脸焦急走来走去的刘微……
她还没开口，刘微就先抛出问题：“柏欣呢？”
“不在。”
“去哪儿了？”
“什么事？”
“大体老师不见了。”
跟她大眼瞪小眼互瞪了几秒钟之后，柏云缓慢地，几乎是一字顿地问：“我们，下午，上课看那个，人体标本，不见了？”
刘微点头：“柏欣又联系不上。”
柏云拿过手机，这才看到上面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刘微忙说：“我们打的，想问她在哪。”
柏云拨打柏欣的电话，对方显示正在通话中。
或许真在通话。
她稍加思索后对刘微说：“那标本是我协助她一起，在张老师指导下放回柜子里的。”
“张老师也这样说。”
那不就得了。
“你们锁门了吗？”
“当然锁了。”
她还记得柏欣锁门的动作。
“但是保安叔叔说，”她看着她，“他交班前去巡逻的时候发现那门是半开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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