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黑的早。
太阳落山后，空旷的书房里，一片幽暗。
柳楠推门而入，借着微弱的月光，注意到背靠座椅的容衍一脸疲惫。
她走近，轻轻的唤了一声：“容总。”
容衍回过神，缓缓的看向她。
“我去看过容瑾琰了，他还没有醒。”
“医生说他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一天一夜了，他还没醒，会不会是……”
容衍的话卡在喉咙里，嘴唇颤了颤，硬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柳楠一脸内疚：“抱歉，容总，我没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之前容瑾琰管她要治头疼的药，她还把桐叔他们叫过去问了一番，还叮嘱他们看顾好容瑾琰，却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事情会变得这么糟糕。
“不怪你，是他们现在什么都不跟我们说……”
容衍还是能拎得清事实的。
容瑾琰不喜欢心理医生干涉他的生活，所以，容衍后来就不用柳楠直接接触容瑾琰，而是让史皓年他们随时跟她汇报情况。
柳楠犹豫了一下：“我跟史皓年聊了，他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我现在很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当年走错了那一步，才导致了今天这种结果。”
“就算走错，也不怨你。当时容瑾琰那种状态，你若不对他进行心理暗示，让他把无法承受的痛苦转化成恨意，他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虽然容老爷子安慰了柳楠，柳楠还是有些后悔，“我现在想，那时是不是太心急了，当时是不是该让人先看紧他，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当年容瑾琰病重，容衍请了不少心理医生，只有柳楠的催眠暗示法起了一点作用。
“就怕你们还没想到更好的办法，我们一个没看紧，就让他自杀成功了。所以，你别自责了，若非要怪，只能怪容峥和于萍，是他们联手把容瑾琰给毁了，让他的精神世界崩塌了。”
容峥和于萍是容瑾琰的亲生父母，但他们不配被容瑾琰叫一声爸妈。
“我知道的，早在你帮他把痛苦转化成恨之前，他就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容衍望向窗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忘记了什么是爱，忘记了怎么爱一个人，避免要走这么一遭。”
当人都散去，有佣人给容衍送来了饭菜。
容衍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头，却怎么也送不到嘴里。
容瑾琰还没有醒，他也没什么胃口，放下筷子，来到容瑾琰的卧房。
有医生守在房里，在床头开了一盏小灯，应得容瑾琰失血过多的脸更显苍白。
医生看到容衍站起了身，容衍不让他出事，示意他出去，自己则坐在了床边，眸光带着担忧和心疼的望着容瑾琰。
直到现在，昨日推开房门的一刹那，看见容瑾琰躺在血泊中的画面，还让他心有余悸。
若不是他回来的赶巧，及时发现了，容瑾琰现在真的就是一句冰冷的尸体了。
容家的产业遍布全球，主市场在欧洲，加上儿子在欧洲治病，容衍这二年也是呆在欧洲的时间比较多。
他倒是想把容瑾琰带在身边看顾，不过，容瑾琰这二年虽然好了很多，还是不喜欢去陌生的地方，他也就作罢了。
也是因为容瑾琰这二年好了很多，他才越来越放心让他一人呆在国内。
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唉。
一直不和女人来往，甚至讨厌女人的容瑾琰，竟然也会对一个女人动了真情，居然还为那个跳海的女人自杀……
别说史皓年和容冠今，就连他，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当下他更担忧的是，容瑾琰醒来后，发现自己没死成，会不会再次自杀，担心容瑾琰变回几年前的样子。
似乎有某种感应。
容衍正想到这，床上的男人动了动。
容瑾琰缓缓的睁开了眼，整个人还有些懵，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
他微微一转头，一张写着疲惫的脸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浓浓的黑眼圈，泛着红色血丝的双眼，无不证明了他许久为睡的事实。
他张了张嘴，嘴巴里很干，发不出一点声音。
容衍见容瑾琰醒来，欢喜暂时取代了担忧。
他起身给容瑾琰到了一杯水，用勺子要喂他喝，容瑾琰却撇开了头，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前方。
容衍知道容瑾琰这是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没死成，不甘心。
“瑾琰，你就想着一死了之痛快了，不管爷爷了吗……”
容衍轻轻的声音里充满悲伤。
容瑾琰还是没反应。
容衍只能好声好气的哄他：“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难过，觉得无法承受。可爷爷求求你，就算为了我，咬一咬牙，挺过去，好吗？”
容瑾琰微微扭头，眼神呆滞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他开了口，声音嘶哑到极其细微，若不注意听，压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的语气里，透出了悲痛和绝望的气息。
容衍心疼不已，不由的握住他冰凉的手，“你别这么想，你没做什么非要让上天惩罚的事。”
“我害死了她……”
容瑾琰说着，眼角又有泪水淌了下来。
自打容瑾琰小时候离开容家，容衍就再也没见过容瑾琰哭。
此时此刻，他的泪水，宛若刀子挖着容衍的心，更让他恨起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和于萍来。
他们让容瑾琰变成了一个失去爱人能力的男人，让他变得不信任任何人，才会让他一步步走错。
“瑾琰，我知道失去所爱之人有多痛。当年你奶奶……”
容衍顿了顿，又说：“我那时也恨不得跟她一起去了。但我知道，她爱我，她希望我好好的活着，所以，我扛了过来，我努力过的比谁都好，让她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切，会安心……”
忽然，容瑾琰费力的扭过头，用沙哑的声音问：“我……现在的痛，是因为，我爱她吗……”
容衍收住未说完的话。
他原以为，容瑾琰自杀，是他意识到了自己爱乔熙雯。
难道，他还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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