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佛寺作为长安城最有名的佛寺，一向是安静、不理尘世。可偏偏在万寿节时破了例，或是破戒更合适。
主持绝尘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一颗颗温润的佛珠在指尖移动，却丝毫无法压制他心中的烦躁。
小沙弥颤抖着身体，眼神空荡荡，没有半点神采，他嘴唇蠕动着，仍旧沉浸在之前看到的惨状。
绝尘停下拨动佛珠的手指，睁开眼睛，一双黑色的眸子透露出一丝冷厉。“去请师傅来，万佛寺不能就此倒下！”
“可，师傅。”小沙弥一激灵，想起两人惨烈的尸体仍是忍不住颤抖。“沉哭大师闭关修炼，怕是不会来。”他望眼远处被大理寺杂役团团围住的后方，心中满是不安，“公主与驸马死在万佛寺中，怕是沉哭师傅出山也难得挽救啊！”
绝尘冷冷瞪眼此人，恨不得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稻草。
小沙弥也知道说话难听，索性不在说话，只是望着那边久久不语。
绝尘再次闭上眼睛，佛珠快速拨弄。堂堂公主死在万佛寺，不管与万佛寺有没有关系，万佛寺都难逃其咎。他必须想象到底谁能庇护万佛寺。
“绝尘大师！”林青岚压低眉头，一贯带有笑意的面部满是沉静，略微带着几分怒火。他在绝尘面前站定，深呼吸几口，勉强回复冷静，“大师，公主与驸马双双死亡，万佛寺难以开脱。请大师着急今日所有见到公主与驸马之人，大理寺需要问话。”
他话语并不客气，好好的万寿节出了大案，换了人也无法冷静。他已经尽力保持平静。
绝尘明白万佛寺的处境，他合十手掌，颔首称是，低声吩咐小沙弥找人。
林青岚却叫住了，“你等等！”他上前几步，打量一下小沙弥，若有所思，“你便是最开始发现尸体的人？”
小沙弥面色惨白，乖乖点头，“我是。”
“好。”林青岚一拍手掌，揪住小沙弥的后领，“你跟我待在一起。”他把小沙弥推给大理寺的一位杂役。杂役同样揪住小沙弥后领，领着他离开此地。
林青岚处理完小沙弥，转而看向绝尘，“大师，此人我们就带走了，还请你另寻他人吩咐。”
绝尘长叹口气，合十手掌，“我佛慈悲，林少卿随意。我等悉听尊便。”
林青岚闪身一步，没有受礼，他望着来处，压低声音，“绝尘大师，不必担心，一会儿祁王殿下就到，有事您还是和祁王殿下商量。”他甩甩袖子，转身离开。
挤开围住的杂役，他再次返回案发地点。楚荣文蹲着院外，抱着纸袋，大吐特吐。院中都是呕吐的酸臭味。
林青岚捏着鼻子，站在远口，高呼，“荣文，你好了没有？”
楚荣文从纸袋中抬眼，露出红红肿肿的眼睛。他憋着嘴挥挥手，重新把脸埋进纸袋，继续呕吐。
那声音令原本不想呕吐的林青岚也忍不住恶心。他捂住唇部，从胃部涌上的不适感令他腹部收缩，连续干呕几声。他颤抖着手臂从腰间逃出水壶，甘甜的水进入后领，终于使他舒服一阵。他重新直起身体，擦擦嘴边的水渍。
楚荣文漂浮着脚步，一步一颤，走到林青岚身边，看到林青岚后，他直接扑倒林青岚身上。
“好可怕！”他语气委屈，眼泪汪汪的吐槽。
林青岚却不吃这套，直接拉开楚荣文，给了楚荣文一个脑瓜崩。“住嘴！”
楚荣文怪叫一声，捂住额头，使劲揉了揉，再也不敢继续抱怨。
林青岚不满地扫眼他，用怀疑的语气，轻声问：“荣文，你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尸体，何必如此震惊？你对得起以前办的案件吗？”
楚荣文有些愧疚，可也忍不住。他不认为自己呕吐是因为经验不足，他据理力争，“我看过无数尸体，可凌虐成此班模样的还是第一次！”
他一边说一边望眼里面。想起尸体的惨状，他想吐。但这次他勇敢了，进步了，忍住呕吐，继续埋怨，“尸体变成那副模样简直不正常。”他沉下脸，眸中闪过一抹流光，“你等着看，此事定会惹起轩然大波，民间有要开始传些有的没的了。”
林青岚扶着额头，脑袋疼的厉害，“王妃何时能到啊！此事若不尽快解决，定会出事的。”
到底出什么事？不必说。无非是抄家灭族的大事。每当世间出现一些言论(对皇室不利，威胁到太宗皇位)。要么太宗些罪己诏，要么找官员背锅。背锅的官员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
他想起太宗的骚操作，头疼得更加厉害，更不得现在直接离开，但想起一团乱麻的万佛寺，他忍住冲动。
“仵作何时能到？”他略带不耐烦地催促。
楚荣文搔搔脸颊，眼神左右飘忽。林青岚察觉不对，语气倏地压死，凑在楚荣文耳边，低声问：“你做了什么？”
楚荣文见瞒不住，只能乖乖道来，“此事也不能怪我。我也是心疼他们啊。”
林青岚冒出一个想法，他几乎不敢相信，只能颤颤巍巍道：“你不会放仵作假了吧？”
楚荣文无言反对，只能傻傻地笑。“我也不是故意的，何必生气嘞！”
林青岚疯了，直接揪住楚荣文的衣领。声音很低，却很严厉，“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怎么如此糊涂？换了其他日子都行，偏偏是今日！若是陛下追究起来，你就完了！”
楚荣文何尝不知，可他也只是看仵作们日日都要守在大理寺，碰到了万寿节天下共同庆祝的日子，也不能休息。一时发了善心，让他们今日不必留守，痛痛快快过节。
这本是一片好心，哪知今日偏偏碰到了大案！仵作不在，不能及时验尸，便成了大问题。
楚荣文拍拍胸脯，拦下所有过错，“陛下若真是怪罪下来，你只管往我身上推，不必牵扯其他人！”
“你糊涂啊！”林青岚长叹一声，终于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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