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到这个事实那刻，时念本能扭过身子。
站在她身后一米外的男人，端端正正就是时萧伯。
“时尔人呢？”
“他不清楚路，去拿指南针了。二舅他们觉得他不识路不安全，于是让我过来。”
时念迈开腿就往前走，每一个步子大极了。
“不采蘑菇了？”
时萧伯又说，“现在这个季节北欧蘑菇长得最好，各式各样都有。”
从小长在纽约城市里的时念，只在童话故事书里看见过蘑菇，一个个都非常可爱。
顶好看了。
她心动了几下。
好不容易来到森林，遇上长蘑菇的时节，她应当抓住机会去瞅瞅。
“路上你别跟我说话。”时念提了自己的要求。
女孩折回来，大步继续朝着小路往前走。
男人不慢不急跟在她身后。
这次他跟得紧了些，就走在她身后半步内。伸出手，就能搂住她的距离。
“走这么快，就算蘑菇长在你脚下，你也看不见。”
“不用你管。”
“往右边的灌丛走，注意找掉落松针和茅草有鼓包的地方。”
这一句话时念没反驳他。
沿着油柏路走了这么久，她一个蘑菇也没看见。
时念走了右侧的灌丛，踩着绿色的草地和灰色的枯叶，降低了脚步速度往前走。
“左手边松针底下。”
时念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就看见一个灰色伞柄的蘑菇杵在那。
女孩双眼一亮，立马跑了过去。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落在蘑菇上的叶子拨开。
来回试探了好几次，不知道该直接握着伞柄拔下来，还是怎么操作。
“蘑菇是菌类，比较软，不适合直接拔。”
时萧伯走上前，在她身旁蹲下。
“像这类比较大的牛肝菌，分量足。需要用一把这样的铲子，先从根部入手。”
他从篮子里拿出一把跟勺子大小的小铲子。
扫开绕在蘑菇四周的杂草，将铲子插-入土壤中，撬出蘑菇的根系。
一个完整的牛肝菌被他摘了出来。
时念立马捡起来。
足足有她一个手掌那么大。
厚实又肥硕。
“跟童话故事书里的蘑菇长得一样。”她拿在手上，仔细看了好久。
她看蘑菇，时萧伯看她。
各自都认为自己眼睛里的事物最美好，最可爱。
“旁边还有一个小的。”
“我来摘！”
时念将手里的大蘑菇轻轻放进篮子里，拿过时萧伯手中的铲子。
学着他刚刚演示的方式，将另一个小牛肝菌挖了出来。
“好可爱，你看它的圆脑袋……”
女孩本能与身旁的人分享自己的喜悦与惊喜。
完全看清时萧伯后，时念浮在脸上的笑容立马又收住了。
她把蘑菇放进篮子，起身先走了。
时萧伯也起了身，拿起篮子跟上她的脚步。
“念念，你一直记着酒店天台的那件事对吗？”
“我忘了。”
“酒店天台发生过很多事，我还没说是哪一件事，你就忘了？”
时念走在前。
女孩抓着铲子的手紧了紧。
“那你要我怎么说？”
“永生难忘还是忘得一干二净？”
这次，时念自己发现了三朵牛肝菌。她走上前，有技巧地采蘑菇。
“那件事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是你也有错是不是？”
“但凡你稍微懂事一点，那天的情况也不会演变到起冲突的地步。”
他总有很多说辞，可以将自己的错归咎到别人身上。
时念都习惯了。
那天没发生任何大事，都是小事。
还发生了一件让她彻底醒悟，不再做白日梦的事。
犹如一榔锤锤在她脑袋上，虽然很疼，但是把她锤醒了。
“我懂事得太晚了，总让四叔你操心。现在长大了不少，很多事情我都明白了。”
“明白什么？”
时萧伯总觉得她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时念摘下一个蘑菇，放进篮子后又继续去采第二个。
“明白我该认真上学，毕业后找一份合适的工作，认真地生活。”
“离不开北欧就算了，反正父母也都葬在北欧，定居在这个城市也不错。”
时念将采好的蘑菇放进时萧伯拿着的篮子里。
“你很想离开北欧。”
“我很久以前就提过，可是四叔你不允许，现在我就不想了。”
时念往前走了。
宋青春坠楼那件事后，时念性格发生了转变。
这种变化有时候会让时萧伯不悦，因为她冷漠了许多，看起来好像是懂事了。
话少了，就“懂事”了。
“如果我允许你离开北欧。”
时念眸子紧缩了一下。
几秒钟后她又恢复如常，继续仔细找着松针与落叶底下的蘑菇。
“只有小孩会假想，大人都很实际。我不做无谓的幻想，除非我现在已经定居在纽约。”
“说到底，你介意的还是宋青春。”
“一开始是很介意，我的爱情观不允许我喜欢的男人迎娶别的女人。”
“渐渐地也没那么介意，接受现实，大度一点理解你想掌权的心思。”
“后来才知道，我那么纠结矛盾，只是因为对你感情太深了。”
“感情浅了，就不会有过多的想法。”
深浅这个词是反义词，很平常。
但用来形容感情，就是一把双刃剑。
时萧伯从后方握住时念的手，“把最后一句话改掉。”
他故作深情的样子真好笑。
在她与宋青春之间，率先选择相信宋青春的人是他，扇她耳光的人是他。
如今要求她继续喜欢他的人还是他。
每件事都被他做了。
时念转过头，“四叔，你还想采蘑菇吗？不想的话我们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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