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黑风高，乌鸦喑哑的叫声时不时传入耳中，车悬挂着的灯笼在隐隐摇晃，车轮滚过柔软的土地，偶尔有碾碎小树枝的脆响，这一切都在表明一件事，他们去的林子，很荒芜，很偏僻，至少寻常人应该不会住在这。
华世宜下意识想掀开车窗看看。
“先别看，脏东西。”卫卿淡淡出声，她却愈发好奇了，但没有继续坚持非看不可。
又过了一会，她听到了忽远忽近的人声，很热闹，像是在集市。
马车已停。
“下车吧。”卫卿率先出了车厢，华世宜敛眸跟上，一出来，她便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举目望去，根本是两个世界，在她左边，是黑漆漆望不到边际的荒林，苍天大树倒下，形态各异地树枝在黑夜之中如同从地狱里伸出来的鬼爪一般，下面还摇摇晃晃坠着不少巨型的悬挂物，等她看清楚了，才发现是骷髅，而她的右边，是一座偌大的宅院，灯火通明，如同不夜城，里面的叫好声，嬉笑声不绝于耳。
华世宜有些腿软，空气中还有血腥气，混合着酒味，让人闻着想吐。
“还好么？”卫卿他们见怪不怪，尹靖雁对于这些尸骨更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们这帮人里头，唯有华世宜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
她脸色惨白，捂着嘴巴，但还是攀住了卫卿的肩膀，顺道下了马车，脚底下一阵柔软，她纳闷地低头去看，差点尖叫出声，眼睛已经被一双温热的手捂住了。
地上那滩是人是畜已经无法分辨了。
华世宜咽了咽口水，身子有些微微发抖，卫卿的呼吸喷在耳边，“闭着眼睛，跟我走。”
她的手被他包在掌心里，然后挂上了他的胳膊，走的并不快，等到感受到亮光的时候，华世宜才睁开了眼睛。
发现这里每个人都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有半面的，有只遮眼睛的，有恐怖如鬼怪的，也有在上面画花的，就连门口的守卫都如此。
卫卿接过守卫递过来的面具，“要我给你戴么？”
“不用。”华世宜看了一眼自己的面具，上面画了一朵小梨花，倒是可爱清新，再看尹靖雁的，发现上面画了一只燕子，倒是很符合她。
元九则是跟衣服一样漆黑的面具，而卫卿的，青面獠牙，像极了所谓的“官场阎罗”。
大家带上了面具，心里的想法就可尽数摆在脸上了。
而面具，仿佛就是这里的通行证，可以随意进出，卫卿领着他们，大摇大摆进了门，华世宜四下张望，轻声问道：“这里不用花钱就能进来么？”
“嗯，是人是鬼，都可进来，想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么恐怖的一个地方，朝廷不管？”
“你怎知，这里没有朝廷的人呢？”
“……”
“不要小看这里的任何人，你能相信的，只有我。”卫卿说罢，华世宜便凝视上了他的眼睛，戴上面具的他，容颜被遮盖，却挡不住那一双眼睛。
她再次看到了他的眼神，孤寂，深邃，带着她看不懂的情愫。
“今日第一赌！开锣！”锣声从高台处响起，华世宜恍然仰头看去。
“这是什么意思？”
“好戏开场了。”卫卿揽住了她，将她以全然拥有的姿态护在怀中，华世宜只觉得清冽的气息包围了她，随后身边的衣摆被人群带的晃动不已，她虽然看不见，但能知道大批量的人群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等人没那么多了，卫卿才放开了她。
“这里都赌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只要有赌注，一条腿，一只眼，就能在这发财，亦或者是丢命，天底下亡命之徒何其之多，在别的地方只能等死，在这，还能搏一搏。”
卫卿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语气凌冽，华世宜不解的摇头，“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燕归来这么缱绻温柔的名字，若是不知，我会以为这是在等恋人回家呢。”
尹靖雁有些不耐烦的抖了抖肩膀，“一个赌坊搞得这么神神叨叨，把老娘惹急了拆了他！走吧，还愣什么呢，这都三更半夜了，明天不上朝了么。”说罢，她袖子一甩，大步流星的往最大的那个宅子里过去。
“你等等。”戴了面具都分不清谁是谁了，可别走散了。
四人进来的时候正好关门，大门在身后重重关闭，扬起尘土，加上他们衣着光鲜，就算戴着面具也能看出与寻常人不同，所以不少视线都落在了他们上。
华世宜与尹靖雁凑到了卫卿身旁，假装是富商带着女眷前来凑热闹，至此，那些人才挪开目光，看着中间的赌桌。
跟华世宜想的差不多，赌桌上有骰子，还有堆积如小山的金子，就连铜币也有一箩筐，角落里摆了些刑具，上面的血还未干……
华世宜收回视线，老老实实跟在卫卿旁边。
“他们怎么不赌啊？”
“已经过了子时，这是赌坊每夜最热闹的一场赌局，每个人都可以参加，赢的人，可以获得整家赌场。”
“玩这么大？就靠投骰子？”
卫卿轻笑，“嗯，最简单的赌法，分三种，第一种，赢对家一百筹，可在赌场取自己想要的金额，第二种，赢一千筹，可将头顶的心愿牌换上自己想要的东西，这里的人，会帮她实现，你可以认为整个江湖武林都会为此人卖命，第三种，一万筹，赢的就是这个赌坊了。”
只靠骰子，就能一夜拥有权和势，还不用露出真容和真实身份，难怪有这么多的人趋之若鹜，这些面具下，有多少人心诡测的心思呢？
“那我们去哪里找韩夜？”
“韩念既然爆出了名字，就做好了我们会来的准备，我们不用去他们，他们自己会来的。”卫卿说罢，打了个响指。
身旁便立刻出现了一个鬼面人，“这位客官，可要下注？”
“来一壶好茶。”卫卿说罢，鬼面人就走了。
“两位美人，请随我喝茶以待如何？”他语气突然变得很轻佻，华世宜浑身有点不大自在，卫卿的手虚握拳放在她俩腰间，却并没碰上去，不过远远看着，就像恩爱情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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