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染闻言，再次侧眸静静地看向她，她眸光带着无法言喻的平静，悠远，甚至夹杂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苍凉。
他心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像被针刺一样的疼，密密麻麻的。
沈念汐似乎觉得她此时的神色不对，将眸中复杂的神色快速的敛去，恢复了往日里的温和，“不说这个了，王爷，臣女这次回去了，您让扶雪跟着您吧。”
慕君染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昨夜，扶六已经与我说了，她是你的人了，该保护你，若是你不放心，便……便与我一同去吧。”
后面的一句，声音不自觉的小了些。
沈念汐没想法会是这样的结果，一同去，这个她还真的就没想过。
她犹疑了一下，说：“可此去边关，是为对抗北狄，臣女跟去，怕是只会添麻烦，王爷还是不要如此的好。”
慕君染见她担心这个，说：“你若是怕，那就回京，我让扶雪跟你回去，我的身边有符善他们二人就够了。”
沈念汐一听，就立刻否定了，她之所以让扶雪留下来，就是为了防止他突然发兵，造成上一世的后果，要是扶雪跟她回去了，那她来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她连忙开口道：“王爷！臣女去。”
说罢，她凝眉又顿了一下，严肃保证的说道：“王爷您放心，臣女绝不会为您添麻烦的。”
慕君染见她这般严肃的神色，漆黑深渊的眼底深处有笑意一闪而过，只是那漆黑给完美的掩盖住了，无人察觉。
他薄唇动了动，“好。”
两人说着，扶雪已经从神尊府过来了，一进大门就看见慕君染与沈念汐两人并排坐在那屋檐下的石阶上，明亮的日光洒落在二人的身上，竟然勾勒出些许岁月静好的美感来。
扶雪远远的站在那里，无声的定眼瞧了好一会儿，才抬步走过去，要不是还有事情没做完，她是打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过去打扰他们的。
慕君染正享受着此刻静谧的二人时光，忽然耳廓微动，他察觉到了来人，微微抬眸就看见扶雪向这边走了过来，他心底对她此刻的出现，有些不愉，却也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用他那双黑色的眸子深深的看了眼她，然后便收回了目光。
扶雪跟在他身边多年，对他的眼神情绪变化那多少也是清楚知道的，就刚刚那一眼，她就小腿开始打抖了，她知道他们王爷生气了，而且是很不高兴！
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暗暗咽了一口口水，故作镇定的走到慕君染与沈念汐面前，拱手行礼后，道：“王爷，那人的嘴已经撬空了。”
慕君染没说话，只是淡淡的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扶雪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继续说道：“那神尊府原来是这城知府住的地方，后来知府一家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夜之间都死了，然后屋子就荒废了，那个神尊是在五月初的时候出现的，然后用粮食施舍了些与城中百姓，这城中百姓最后便信了他的话。”
“他鼓动他们闹事，征集了城中的年轻力壮的男子，让他们成为那个神尊的手下，为他办事，办的好，便可以分到粮食。”
“至于那个神尊给城中百姓们分的灵食之事，其实，城中的一些人都知道他们自己吃的是什么，只是实在是没东西填肚子，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城中的守门士兵还有那些年轻力壮的男子，都被神尊放出一些去城外的道路上拦截大军，还有些在军营里操练。”
扶雪说完，慕君染与沈念汐都是静默无言。
慕君染想起了上次他们来这时，无意间救的那个妇人，她口中说着什么必须得去，原来她或许是也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那妇人面黄肌瘦，应当是饿怕了，她知道自己孩子死了，什么去求那位神尊救命，也只不过是借口罢了。
沈念汐被这些重大的消息也是给砸的有些恍神，她上一世远在京城，也只知道这华城中的百姓，喝下了人食，腹胀而死，她以为那些百姓不知情的，可如今得知这背后的真相，真的是让人……让人觉得荒唐有悲怜。
她缓过神，看着扶雪，张了张唇，眸里带着些不可置信，“我知道一旦遇上旱灾，无粮可食，会有易子而食的情况，可是这华城中的百姓是明知道自己吃的是人，却又装作一切都不知道的样子，这样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天灾无情，为求一息生存，食人她觉得悲惨，却并不觉得他们冷酷，因为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是害怕的，
可是一个是明晃晃的告诉你，他们在吃人，而另一个却是，他们是在吃人，可是却装作不知道，就像狼披成了羊皮，装无辜。
两者相较，她更恶心后者的做法。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想再多也无用，沈念汐垂下眸子，轻轻的叹了口气。
慕君染瞧见她这般萎靡的样子，知道她是因为那些人的做法才如此，他心底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看不得她为那些与她无关紧要的人而不开心。
“你别难过，人心如此。再者，也并非所有人都是那样。”
扶雪在一旁看着他们王爷安慰人说的话，觉得有些尴尬，这安慰人好像不是您这样子说的！
慕君染也只知道自己不善安慰他人，说了这两句，就闭口不言了，他默默看着她，心底有些懊恼他自己的嘴拙，说不出什么什么好听的安慰之言。
这个时候，明明该是紧张的，可是慕君染脑子里却忽然想起了远在另一城中的卫朝均。
他知道他是文人，才华横溢，他在书上看到过文人都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能言善道，他想，若是她此刻与卫朝均在一块儿，或许就不会难过的没有人好好安慰了。
慕君染脑子现在又开始胡思乱想，为难自己。
他觉得自己好像除了杀人，没什么作用，连安慰她的话都不会几句，
他自己又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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