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猗不是公主,萧氏就不需要防备她的嫡子,当然也和其他世家一样,绝不会弄出个能和嫡长相争的“贵庶”长子来;即使因为特殊原因有了庶长子,也不会让他越过嫡长。——世家是重嫡庶的,因为这才能让家族上下有分,稳定长久。
所以只要萧琮不昏头,重庶轻嫡,他的儿子就不会出现嫡庶之争。
至于魏子静会对她造成的影响,沈清猗根本没放在眼里。
萧琮所担忧的,都不是她担忧的。
再者,去不去三清宫,也不是取决于她和萧琮愿不愿意。
她可以肯定,梁国公会同意。作为萧氏的家主,他权衡的是整个家族的利益,不会过多考虑她这个儿媳妇的利益。
以萧琮现在的品性,还不学不到他父亲那般,一切以萧氏利益为主,但沈清猗并不想让萧琮为她争这个“不去”,且不提这对父子会不会由此生出隔阂,就算没有隔阂,但梁国公会对她不生芥蒂?萧琮日后回想起这件事又会不会后悔?
沈清猗不想去赌这个可能,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那是最靠不住的——这是母亲自己陷落进去的惨痛教训。
她必须自己做筹谋。
所以沈清猗考虑的,不是去或不去的选择,而是在这件事上,她能争取到的最大利益。
她不仅要去,还要主动去,才会让萧氏觉得她牺牲小我,顾全大局,以梁国公父子的心性,必然会对她做出补偿,而她最在意的,就是母亲。
梁国公父子应该知道怎么补偿她才能得到她的感激,有这对父子明里表姿态,她就不担心吴兴沈氏会慢待自己的母亲。
何况,她若去了道门,真和道门有了关联,对母亲在沈氏的地位也更有利。
当年孙先生对她青眼相加传授她金针度厄术时,她就曾思虑过,是不是拜入道门,但那时孙先生表露出不收徒的意思,她才歇了这个打算。
如今又回到最初的想法,她已是孙师唯一的医道传人,而孙师还隐在针术中教她了道门存想心法,这个心法必然不是道门广传于世间的那些心法,否则孙师没必要藏掖。
再观,此次过来“考较”的药殿道潇子长老的态度、太清掌教的态度,沈清猗都感觉道门在自己身上“所图甚大”,而这个所图对自己或许并不是坏处而是好处——她倾向于这个可能,是对师尊道玄子的信任,更是对自己洞幽察微的信任,还有来自心中的呼唤。
就在太清掌教邀请她去道门的话音出来时,她的心中倏地灵机一闪,脑中也似有一根弦在嗡鸣,就仿佛突然轻拨触动了与她关联的冥冥中的命运玄机……
小时候母亲抱着她看夜空中的星星,指着遥远又浩瀚的星河给她娓娓说故事:传说,每个人都有一颗星星,那是他们的命星,对应着天上的一颗星辰,命星闪得越亮,人的命运呀就越闪亮,我的文茵啊,一定有天上最亮的一颗星。
她虽然小却从小脑子就清醒,格外的不信这些,却知道这是母亲对她的爱的期冀,希望她的人生如星辰般光亮。
而在太清掌教语出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听到了命星的呼唤……那里,去那里……
沈清猗眼眸垂着,渐有凛色透出。
如果真有命运,那她一定要掌了自己的命。
心意,已决。
提笔锋锐落纸:“我的身份虽是主要因素,但疫疾课目需要我出力,也是一个因素。除了我,萧氏还有更合适的人吗?以道门掌教的身份,说出口的话,不是随便说说。”
萧氏能有其他方式比送她去三清宫更好吗?——萧氏几乎不用付出利益。
萧琮嘴唇动了动,有些艰涩,“清猗……”
沈清猗抬了抬手,止住了他要说的话,落笔:“去道门,未必对我不利。”
另取一纸,继续落笔:“能得到孙师完整的医道传承,这是我希冀的。即使没有太清掌教所说的完整传承,去了三清宫,与众多医家切磋医技,寻求疫疾的解决,济世利人,对我医道也是极大促进。孙师收我为传道弟子,我不能堕了他济世光大之愿,这也非我之愿。否则百年之后下到黄泉,我何以面对师尊?也违了我心中遵循的道理。无理,则不存世。”
萧琮拿着字纸沉默良久,叹息,心绪复杂,为妻子顾全大局难过,还是欣慰?为妻子遵从心中道理,惊讶欢喜,生出同道之叹?
……我们都在荆棘中行走。
他心中默默说道。
抬眸看着妻子清冽又明静的目光,他微笑,说道:“好。”
“嗯。”沈清猗起身,“你给父亲写信,我出去走走。”
“好。”萧琮看她走到门边,又叫一声,“清猗!”
沈清猗回眸。
萧琮看着她,“你放心。”
不管你去道门多久,你是我的妻子,这不会变。
沈清猗一笑,“我放心。”
穿木屐出了门,只叫了白苏跟着,往悬空亭走去。
她站在伸出悬崖去的那一半亭中,低头看着下面的深壑。
走出这一步,是会跨越悬崖,还是跌到深谷里?
她目光似要透过崖间萦绕的雾看到崖底去……那封信是落在了草丛里还是树林中或是横在了树丫被风吹走还是飘到了岩石上或者落进了河溪里已经泡成了一团糊……这么几天了不知道有没有被野兽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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