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谅说：那两个回纥护卫团是高昌、甘州二部的人，那个回纥探险团主要是贺州部回纥的人，团主姓野力，名山。
萧琰陡地睁圆眼：……野力，那个野力？
似是知道座中人物的共同惊讶，李谅流利说道：“因为这个姓，卑职特别查了一下，正是出自贺州回纥的野力部，野力山是前族长野力庆的庶伯父。”
小书房内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显然座中诸人都知道，贺州回纥前族长野力庆被东海刺刺客刺杀，而查出的买凶者正是西突厥人。
如今野力庆伯父名下的探险团，却成了燕周人的团，还和西突厥人搅合在一起，袭杀梁国公世子？
还有那两个回纥雇佣护卫团，也分别是高昌部和甘州部回纥中的大姓子弟注册，团员全都成了西突厥人，回纥人什么时候和西突厥这般“冰释前嫌，友好恩爱”了？
这是突厥燕周联合策划以三部回纥为内应袭杀梁国公世子的局？
怎么听怎么觉得荒谬呢？
——河西的回纥人杀了梁国公世子有什么好处？燕周人和西突厥给能许给他们更大的利益？
没有超过十倍的利益能让回纥人干出背叛大唐帝国的事？
那恐怕得有半个河西道这样的地方才能让回纥人满意。
西突厥有这样的地盘还能给回纥人？燕周帝国有也不会给，那国内权贵大族就得闹腾起来。
——其二，回纥人有这个胆子吗？
敢背叛帝国，大唐军队的铁蹄顷刻能将贺州甘州高昌三部回纥踏得粉碎，什么利益都享不到。
在座的都不信回纥人有这个胆子。
好好的日子不过，跟着敌国的人疯？
那回纥人的团怎么又被冒了吗？说跟回纥人完全没关系，在座的也是要打个疑问的。
萧琮没有再提回纥团的事，此事必定要查，但不是在这里查，他温和询问李谅是如何发现的疑点。
李谅毫无保留，“……卑职当时觉得他们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虽然都是回纥人，但常年做商团护卫的，跟常年做探险团的，给人感觉是不一样的。纵然同是做护卫团的，不同团的人，给人感觉也不会一样。”
就像河西军和安西军，都是大唐的军人，但经常接触的，就知道他们的不同。
“明明是三个不同的团，给卑职的感觉却是一样的，是那种漠视的感觉，看你的眼睛就好像万物都是死的一样，给卑职的感觉，就好像都没有欲.望。”
座中人都心里点头。
无论护卫团还是探险团，都是求钱财，或寻刺激，或历险追求武道，那都是有欲.望。完全没欲.望那可能只有僧人，但僧人也有传道的信仰，不可能是漠然一切的眼睛。
这些死士在外做“团员”必然有掩饰，却被李谅这个敏锐又很有想法的巡逻校尉给察觉了，不但察觉还追查下去，于是撞上了这个立功的机会。
萧琮赞扬他，“李校尉很敏锐，也很细致。”转目对三位都尉笑道，“三位有位好下属。”
三位都尉军官都微笑点头，一脸很欣慰的看李谅。
梁国公世子在原州境内遭遇大批“马贼”袭杀，不管“马贼”的真正身份是什么，原州折冲府作为治安军府，是推卸不了责任的。
亏得有李谅这小子给他们折冲府挽回一些颜面，才不至于失职到底。
李谅被三位上官慈爱的眼神看得发毛，连连谦词道谢，又很识趣的向几位上官行礼告退。
后面讨论的事就不是他这个职位能听的了。
……
小书房门又重新闭上。
“首要是确定这些马贼的真正身份。”
萧琰的声音温和冷静。
“按理，这些马贼尸首应该请缉事厅来辨一辨。”
河西缉事厅的缉捕官员都有一手“火眼金睛，明察秋毫”辨析族种的本事，论这个折冲府还真不如，这些马贼是伪饰还是真的是西突厥和燕周人，缉事厅经验丰富的缉捕官员来辨一辨就十之八.九能确定了。
“但此案复杂，牵连极广，目前已经疑似与西突厥和燕周人牵扯上，虽不知真相如何，但欲袭杀暗杀我者，均是想河西不宁。这已牵涉到河西、帝国的安宁，今日袭杀暗杀之事必得上报朝廷，可能会由靖安司接手，刑部缉事厅协助。”
那时你们原州也就只是个事发地的辅助。
听到“靖安司”，原州四位最高官员神色都一肃，虽说靖安司接手事情定性就严重了，但同时心里也吁口气，如此他们肩上责任就轻了，这个重担他们也担不起，俱都诚心行礼应道：“世子所言极是。某等回去后也将具本呈报上级，听从朝廷指令。”
“原州上下必协力。”
……
从小书房议事出来，由原州刺史派侍卫送他们住的兰庭园，已经过了亥正，沈清猗还在讌息室里看着书，眉间有着倦懒意。
听见门轻响和侍女的轻声，握卷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她从隐囊上直了身，似要起，却又凝了眸，又斜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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