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苏依,只是萍水相逢,谈不上感情,甚至连交情都没有。
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表情,带着同样的面具,虚与委蛇,什么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不过都是伪装罢了。
只因为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让他恣意宣泄,酣畅淋漓的女孩儿,已经去了,永远的离开了。
可是今天,他却突然想再放肆一回,多年来的第一次。
他拽起苏依的手,笑着睥睨所有人,从容不迫,淡定如斯:“看来,今天你们是容不下我们了?”
“沈傲!”沈夫人语气里的恐慌,被转瞬而来的愤怒掩盖。
“妈,您不觉得这是天意吗?”沈傲一脸挑衅的看向母亲。
“你带她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你居然还没忘……。”沈夫人看了一眼怒不可歇的丈夫和一直嚷着头疼的婆婆,终究还是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怎么忘?不如您告诉我?”沈傲毫不退让。
沈夫人颓然的瘫倒在座椅上,看向儿子的目光,全是哀怨。
木子眼里闪着晶莹的泪光,语气里全是不解和哀凄:“傲哥哥,她是小苏姐,她只是小苏姐。”
沈傲笑了,握着苏依的手更紧一些:“你当初介绍她给我,应该不只是因为她是你的小苏姐吧?”
苏依早已经被这混乱的状况弄得心烦意乱,招架不住,泪眼婆娑的木子,哀伤悲拗的沈夫人,怒发冲冠的沈校长,这接踵而来的突发事件,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她以为只是吃一顿简单的饭而已,弄成如今的家庭大战,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沈傲本可以安然的放她离开,说一声“再见,不送”,她不过是个冒牌女友,为了她与家人闹翻,实在是不应该。
苏依挣脱掉沈傲的手,笑着说了声“抱歉”,转身离开。
她走的匆忙,几乎是用跑的。
今天的事情,不仅沈傲难堪,她也难过。
那么多年前的伤痛,她最不愿意提及也最不愿意触碰的往事,被连皮带肉的撕开。
她有心,有血,有肉,有感官,所以她会痛,即便麻木,那也是痛的麻木,是一种极致。
沈傲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有些气喘:“今天,真是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没什么,这种事情,谁也不会料到。”苏依极力保持着镇定。
“我送你回家。”沈傲又道。
“不用了。”苏依赶紧拒绝。
沈傲并不理会苏依的拒绝,不由分说的拽着她朝车库走去。
一路上,苏依不语,沈傲也不语。
来到城郊,苏依让沈傲在胡同口把车停下,胡同太窄,车子并不好开进去。
沈傲凝视四周,百感交集,他想,如果连栀还在,是不是也会如苏依一样,困顿如此。
当然,他不会让连栀落魄至此,可是命运这个东西谁又能掌控,怕是到时,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自尊心极强的连栀,又怎会要他的施舍。
苏依下车,冲车里的沈傲摆摆手。
“明天我再来看你。”沈傲说道。
“沈傲,你不觉得我们做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要比做爱人会相处的更融洽吗?”有些东西,她比沈傲看得透彻,她想,其实沈傲应该也是明白的,只是心里存了些执念,便把理智给蒙蔽了。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以任何身份在你身边。”沈傲了然道。
“为什么一定是我?”
“难道你不觉得你需要一个男人了吗?”
苏依摇头:“沈傲,这个人,不应该是你。”
“为什么?”沈傲干脆拔了车钥匙,走下车来,看着苏依,等着她的答案。
“我想,为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你既然可以如此对待我这么一个只是相似而已的陌生人,为什么没有勇气去面对她呢?”
沈傲蹙眉,突然笑了,浓浓的悲戚从那抹笑容中渲染开来,他说:“苏依,我也想,可是,这世上很多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譬如,死别。”
沈傲还说:“她死了,便是此生不得见,她是把爱恨都抛了,却留下了活着的人,啃噬着逝者的悲伤,艰难度日,月月年年。”
苏依回家后,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时候已经不早,疲乏一波接一波,可是困意却迟迟不来,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都睡不着,她干脆坐了起来,搬了把竹凳,来到屋前,抬头望着天。
她这些年的生活单调乏味,简单至极,虽然无聊,却也养出了极好的性子。
破铁门沉重而凌乱的拍击声将苏依从沉沉的思绪中拽回。
周纪垣冲她挥着手,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
“你在做什么?修仙?”即便隔得远,周纪垣依旧不忘揶揄她。
“嗯。”苏依也不辩解,走过去,给他打开了院门。
这些日子周纪垣不来,苏依还以为他已经回了B市。
“吃饭了吗?我带了吃的过来。”周纪垣扬了扬手里的袋子。“醉仙楼的一品鸡,味道相当不错。”边称赞边径自往屋里走去。
“奥,我已经吃过了。”
“没事,我还没吃。”
周纪垣一脸无所谓的笑着拆开袋子,推到了苏依面前。
苏依摇头,再次重申:“我吃过了。”
“撑不死你!”周纪垣没好气的说。
苏依只好接过,咬了一口,外焦里嫩,不油不腻,不咸不淡,味道适中,确实不错。
“你今天去哪儿了?”周纪垣问道。
“出去吃了个饭。”
“和谁?”
“沈傲。”
周纪垣腾地一下站起,声音高了一个分贝:“沈傲就是那天和你相亲的那人?”
苏依默认。
“苏依,你不会真准备和他,那个什么吧?”周纪垣虽然气恼,但以他此刻在苏依这里尴尬的身份他也不敢贸然质问,只能试探着慢慢来。
“不会。”苏依回道。
周纪垣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自言自语:“那就好。”
继而,看向苏依,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踟蹰半晌,嗫喏开口:“苏依,你有没有想过,真真正正的和我谈一场恋爱?或者是,不要急着拒绝,试着和我恋爱,然后,如果不行的话,再以恋人的身份把我踹开,可以吗?”
周纪垣从苏依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她越是如此,他便越是忐忑,紧紧抓着苏依的手,好像要将这份紧张,间接地也传递给她似的。
苏依终于开口,缓缓地,诺诺的:“周纪垣,你真的觉得我们没有像恋人那样相处过吗?我十九岁生日那年,吃到了人生中第一块生日蛋糕,那个蛋糕是你送的,我不是木头,更不是冷血之人,你怎样待我,我看的清楚,那天,你问我许了什么愿,我没有说,其实那时我只许了一个愿望,我当时想,若是可以这样和周纪垣过一辈子,或许也不错,谢谢上天如此厚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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