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勉力跑了好远,二人终于在一个矮坡下的树干旁找到了一处藏匿之地。
躲了进去,拉过了一侧的树丛遮挡一些,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一深一浅两道呼吸声交织着。
掌心的汗几乎要流淌成小溪了,他的腕口似乎滚烫起来,方婳蓦地松了手,大口喘着气,心底默默地盘算着他若问她为什么回来,她第一句话到底该怎么说?
继续陪着他装傻充愣,还是一下子揭穿他的谎言给他难堪?
然后他的声音并未传来,黑暗中仍是只有他们的喘气声,奇怪的是,她的声音渐小,而他的呼吸声却仍是沉重不堪。
心尖似被什么触动,方婳循声伸手扶住了他,掌心欲抚上他的胸口,却触及他捂住心口的手背。
方婳的眸子蓦地一撑,脱口道:“师叔!”
他的病不是好了吗?怎会……
面前之人被这一声“师叔”惊到了,本能地回眸看过去,虽是什么都看不到,他却像是已经看见她满眼担忧的样子。
他突然一把推开了方婳的手。
她的脊背撞在背后的泥土上,浑身却似被凉水浇透,他不说话,便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想!来人根本就不是容止锦,是燕修!
他不是没有面具戴上,而是已经戴了一张面具,不可能在面具上戴面具!
他同她一样不想面对彼此,所以才要借容止锦的身份来救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在她面前说破……
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她仍是记得那晚在农舍,他毫无保留地在她面前承认利用她的一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痛得麻木便也不知道痛了,她终是开口道:“为什么要来?”
就那样结束,不要留念想,从此他争他的王权,她只愿找了机会远远地离开,那样不好吗?
他没有答话,良久良久,才闻得他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方婳简直气结,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在乎这个!
她咬咬牙,怒道:“你说你答应太后的要求时我便有疑惑,你知道太后要侯爷做的什么事吗!”
他显然愣住了。
方婳又道:“侯爷不可能对灵空寺内外的地形那么熟悉,只有在那住过的你才可能!”
他不说话,沉默以对。
有泪滑过方婳的脸颊,一直以为自那晚后,她会变得坚强,起码再次面对他时不会软弱哭泣,却没想到还是什么都没有变!
其实之前她确实想过狠下心来离开,可是到头来,终究还是她心软了。
强忍住喉头的不适,她颤声道:“其实你早就想好了退路,是不是?你有退路的,是吗?”
他是燕修,城府极深的燕修,他会来救她,一定想好了退路,他一定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为什么,问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
黑暗中,他的声音终是轻淡响起:“当然,我有缜密的撤退计划。”
话落刹那,方婳听见自己松了口气的声音。
身侧之人站了起来,低语道:“别跟着我,我不想被你拖累,这次救你出来,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他的步子跨了出去,方婳却猛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袂。
“放手!”他的声音骤冷。
她不放,眼泪流得越发汹涌。
“什么计划,你说与我听听。”
她看不清他的脸色,却明显感到他的身子略微僵直,她拽着他衣袂的手更加不肯松了。
他到底又是冷冷地道了一句:“你没必要知道。”
是吗?来都来了,人都救了,现在倒是不肯对她说撤退计划了?
她用力将他拉过来,扑入他的怀中,哽咽道:“怎么办?即便知道你利用过我,即便知道我在你眼里只是一枚棋子,我还是放不下你,还是不忍看到你有危险!”
他伸手推住了她的身子。
她不松:“什么撤退计划,你根本就没有撤退计划!和我分开走,你就没想过活着回去是吗?那你的大业呢,你的大仇呢!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这样!”
他低眉垂目,仿佛看清了她害怕颤抖的样子,看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口一阵抽痛,他终是蹙眉唤她:“婳儿……”
这一声似是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温柔似水,轻盈如风,熟悉若经年,那样深入她的心,击溃她所有防备顾虑。
胸前的衣衫似已被她的眼泪打湿,他轻阖了双眸伸手圈住她颤抖身躯,微微叹息:“傻丫头,你真傻,不该原谅我,不该回来。”
她流着泪咬牙道:“谁说我原谅你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不原谅,却依旧爱他,依旧舍不得看到他出事!
他蓦地一笑,那样恣意畅然。
她的掌心贴在他的胸口,连耳朵也贴过去,忐忑地问他:“刚才是不舒服吗?”
他的大掌摸着她一头秀发,轻言道:“跑了半个山头,太累了。”
“说实话!”她的语声里带着担忧与紧张,甚至还微微有一丝怒意。
他似乎从来如此,这样细细一想,这么多年,他在她面前到底说了几句真话!
他却道:“是真话。”
方婳心中有气,透过轻薄衣衫,掌心下已然能清晰地感受道拿到疤,她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反正已逃不出去,他们即便夜里找不到,天亮了也一样能找到我们,就是这样了,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
他握住她贴在他胸前的手,将她紧紧都贴在自己的心口,低语道:“你是对的,你所感受到的这颗心已不是原来那一颗。对不起,你一直想去的那个地方,我没有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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