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内史公主跳起来,看着母亲无法抑制地惊叫:“阿母?!”
那只玛瑙双鹿可是父皇当年在太子宫时赏赐给母亲的,这么多年一直是母亲的心爱之物,连她都不许多碰一下。
如今说‘砸’,就砸了!?
栗蕙兰犹不解恨,还要去抓案上的其它珍玩,被嫂嫂和女儿一边一个苦苦拉住。栗大嫂从背后搂住栗夫人的腰,竭尽全力劝解:“蕙兰,汝何苦?何苦?”
内史公主则拽着母亲的长袖,失声哭出来:“阿母,呜呜,阿母?”
仿佛骤然被抽走了所有的气血,栗夫人的人一下子软下来,跌坐在地板上掩面悲啼:“阿嫂,阿嫂……呜……呜呜……”
泪水,不停地流淌下面颊,冲坏了面上的白粉,淹污了腮上的胭脂。
爱美爱了一辈子的栗夫人此时却好像无知无觉,只茫茫然抓住长嫂的双手一遍遍地问:“阿嫂,阿嫂,今上视蕙兰为何?为何?为……何?!”
从进太子宫开始,她伺候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已二十年了。
二十年中,为他生了六个子女。夭折了两个女儿,薨了临江王。
二十年来,从少年时的倾心相许,到后来的伏低做小、屈意逢迎。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为了他,为了儿女,小心谨慎,莫敢不从。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与子偕老……”栗夫人的身子,如筛糠般地颤抖个不停——可二十年后的今天,她竟连个孩子都不如了?
无声地扶抱着表妹,栗氏主母满面哀戚,却不知该如何解劝:“蕙兰……”
皇帝陛下的做法,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如果天子只是单纯驳回后宫的诉请,依旧让薄皇后主持‘放宫人’,栗夫人这边虽然失望,还能好受些。薄皇后毕竟是皇帝的原配,从当初的皇太子妃一路到现在的一国母仪,名正言顺。
可而今皇帝陛下竟然指定馆陶长公主的女儿——一个低一辈的外姓女孩,一个年龄小爵位低的翁主——来行使这项原该由皇后或太后行使的权力。
这代表什么?
天子简直是在整个后宫嫔御面前,狠狠扇了皇太子生母一记响亮的耳光!
见蕙兰表妹泪眼婆娑,满脸的伤心欲绝,栗长嫂物伤其类,鼻子也是酸酸的:
天子不在乎蕙兰的感受!对皇帝陛下而言,‘皇太子’是重要的,‘皇太子的母亲’则无足轻重。
表面再风光,有什么用?被自己心爱之人藐视践踏的滋味,恐怕比穿心刺骨更加难熬!
“阿母莫悲,待女儿往‘前殿’……”内史公主挥舞着小拳头低吼,她要去前殿问问陈阿娇:
她算什么,到底有什么脸坐在那儿接受宫女们的叩拜和感恩?
撇开皇后,这宫里公主十多个。无论谁,都比她有资格吧?
她甚至姓‘陈’不姓‘刘’!
看内史公主迈开大步就往门口冲,栗大嫂大吃一惊,急死忙活拦着:“公主,不可,不可呀!”
眼见冲动的女儿就要做傻事,栗夫人从地板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奔过去一把拉住女儿就望后拖:“内史,不可,万万不可!”
那位帝王本就不喜欢她的内史,如果再贸贸然冲上去和阿娇发生冲突,最后吃亏的只会是自家女——一个遭自己父皇厌恶的公主,即便有贵为皇太子的同胞兄长庇护,前途也会变得暗淡难测。
“公主,”栗家主母也帮着规劝:“仅以皇太子计,切不可鲁莽从事。”
“阿嫂所言,极是。内史,忍之,须忍之呀!”栗夫人搂紧女儿艰难地说着,劝着……
栗大嫂在旁搀着娘儿两的手臂,努力安慰:“待来日,待来日……”
估计不会有大差池了,栗大嫂松口气之余,胸口突然升起股难以名状的悲悯和哀伤。她还记得当年的蕙兰表妹是何等艳丽何等骄傲,光彩夺目,目无下尘;可如今……
若是当初表妹没有入宫,而是嫁给其他人,官员、小吏、庄户、甚至商人,会变成什么样?这么多年下来,生过这么多儿女,丈夫对她无论如何也会更重视些吧!
‘哎,想这个有什么用?木已成舟啦……’晃晃头,栗氏主母将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出去;两相比较之下,竟然产生某种庆幸:表兄虽有很多不尽人意之处,这些年来沾花惹草的也引出许多麻烦,但对自己,确确实实还是有真情的!
此时的栗夫人和内史公主母女两,搂在一处,不甘心地抱头痛哭。
苦尽甘来的好日子啊,为什么总象传说中的海市蜃楼?
看似近在咫尺;
待探出手去,却发现——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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