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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往事惊心,红颜雨落

柳湘一袭女真侍女的装束,步履轻盈,听见了陆文龙公子的一声呼唤,心中先是轻轻一动,而后方心神一静,待至走到陆文龙公子的面前时,才微微羞涩地抬起花容。

陆文龙自幼生长于梁王完颜宗弼的王府中,一直过着精致而奢侈的生活,文龙公子身侧自然不会缺少貌美如花的佳人,然而当陆文龙见到笑颜如花,楚楚动人的柳湘时,心念一动,深觉此生还未曾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

陆文龙怜香惜玉,并没有以一种世家公子严厉的口吻来盘问眼前这个美貌的少女,而是温文尔雅地轻轻发问:“本公子以及观察姑娘很久了,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本公子的掌握之内,本公子的府中,似乎从未有过姑娘这个婢女,本公子也从未见过姑娘,难道你是新来的下人?”

柳湘凝视着陆文龙公子疏朗英毅的面容,心中的紧张难以抑制,但转念想到欧阳公子的殷殷重托与自己的使命,面色如水,神定气闲地向陆文龙问道:“婢子的过往,不劳烦公子过问与挂念,不过今日婢子潜入公子的王府中,倒是想知晓陆公子的过往年华,公子可愿知晓自己的过去吗?”

陆文龙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本公子的过往岁月,本公子自己不知晓,却要请教于姑娘,真是天大的笑谈啊。”

柳湘也报以清纯的一笑,说道:“婢子请教陆公子,公子可知自己的出身来历?阁下的令尊令堂都是何人?”

陆文龙有些伤感地回答道:“在下与生身父母,从来未曾谋面,这么多年过去了,在下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爹娘的音容笑貌。”

陆文龙又话锋一转,说道:“虽然没有生身父母在身边陪伴,没有享受过这种父慈母爱的温情脉脉,然而,在下也从未感到过一丝一毫的孤独,梁王殿下待本公子很好,将在下恩养于府中,像兄长一般关心在下,嘘寒问暖,这么多年过去,在下视四太子殿下早已如兄如父一般,与殿下誓同生死,死不相离。”

柳湘在心中暗暗呼唤:“陆公子,可你不是金人,你是宋人啊!”但冰雪聪明的柳湘凝视着陆公子执念而坚决的脸庞。将就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下,她实在担心,说出了那个隐藏在暗夜中的真相,会深深刺激了陆公子的心灵,于陆公子而言,是莫大的伤害。

柳湘心中不忍,只是向着陆文龙深深道了一个万福,而后步履轻盈,倩影消逝于陆将军府中的回廊之中。

陆文龙见柳湘言犹未尽,便转身离去,痴痴地呼唤道:“姑娘请留步,本公子还有些话想要对你说,有些事情还需向姑娘求证,姑娘为何匆匆而别。”

陆文龙轻轻低下头,只见柳湘在临行之前,故意在地上留下了一幅长卷。

陆公子心中明白,这个美丽清纯的少女,将所有要说的话,将一切的一切,都尽数绘于这方寸之间的书卷之上。

入夜时分,这个长夜,陆公子思索起白天的事情,注定他会彻夜难眠。

许多年来,陆公子无数次质问过自己的身世,自己的故里究竟在何方?自己又是如何被带到这偌大的王府之中?

可是,有关这些问题与疑团,陆文龙反复质问起王府中的侍从与婢女,可是他们总是闪烁其辞,意图将此事搪塞过去,而他一向敬重的四太子,对于此事的态度也是三缄其口,每每陆文龙向他求证起这个问题时,四太子完颜宗弼总是会与陆文龙谈些武艺兵法,军机大事。却总是不愿意讲述陆公子的过往年华。

一年一年过去,花开花落,花落花飞,往事只随流水,怎敌他,晚来风急,往昔的疑团始终煎熬着陆公子的内心,他不止一次地询问自己,我究竟是何人?

冷冷长夜,风雨未歇,就在这潞安州中的王府中,带着潜藏多年的好奇与困惑,陆文龙终于鼓起了勇气,在一方红木雕花的桌案之前,缓缓展开了柳湘遗留下的那幅长卷,这似乎是命运给陆公子的赠礼,今天的陆文龙,终于可以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带着惶恐不安的心情,陆文龙凝视着画卷上的图画,惊心的往事纷至沓来。

在第一幅图画中上,尸山血海,潞安州的城池之上,残破的大宋国号旗在凄冷的秋风中摇摇欲坠,血红的天际,南归的大雁似乎在发出阵阵的哀鸣,就在这即将被攻破的城池之上,一对年轻的夫妇身着大宋的官服,用爱抚的目光凝望着襁褓中的儿子。

陆文龙缓缓翻动着图卷,目光如炬,渴望将这个连环的故事读完。

而在第二幅画卷之上,描绘着潞安州被如狼似虎的大金铁骑军攻破时的场景,风中飘摇的大宋国号旗早已落在地上,而那对夫妇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陆文龙凝神望去,见那个襁褓中的婴儿被遗弃在地上,无人照顾,令人揪心,境遇甚是可怜。

陆文龙心中牵念着这个孩子的命运,继续看了下去。

在第三幅画卷之上,一缕苍白的阳光照在了这个孤儿的小脸上,一位身着金色铠甲,战袍披肩的武将,威风凛凛,却在这个孩子的面前,显得是那样的温情慈爱,他轻轻地抱起了这个孩子,贴着他的脸,英雄战将也不禁泪下潸然。

这位战将似乎对自己身侧的两个部将嘱托着什么,两个部将登时会意,从将军的手中接过了襁褓中的婴儿,怀抱着婴儿,骑在高大的北国骏马之上,一路绝尘而去。

陆文龙心中一惊,而后,陆公子感到头脑一片空白。

往事如汹涌的潮汐,拍打着陆公子的心田,窈窕的旧年,却是那么模糊,然而在某一个瞬间,却陆文龙公子而言,又是那么的清晰。

陆文龙早已认出,画图中那个威风凛凛,玉树临风的青年将军,便是一直对待自己如兄如父的完颜宗弼。当年是他仁心一念,救下了自己。

然而,那对阵亡于此,壮烈殉国的夫妇,又是自己的什么人?

难道这千里潞安州,才是自己久违的故里,才是自己朝思暮念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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