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在海畔，依旧是在过去交易的那个位置，从阴市里出来便与刘一告别的孙行并没有直接回去。
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原地，沉默着。
冷风吹过，发丝飘逸，神情冷漠。
“和老友道别了？”蓦地，熟悉的声音传来。
看着夜间的大海，孙行只是静默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来人。
来的女子似乎对于他此刻的表现并没有什么意外，同样的淡然，一样的似有愁绪。
“你该尊重他的选择，没人逼他走这条路。”好半响，女子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或许我不告诉他，这件事情会到此为止，他也不会……”说到这，孙行沉默了。
“矫情！”走到孙行前，王佳琦转过身，看着他说道，“当了小两千年的鬼差，难不成连这点生生死死都看不透了？”
“生死？”嘴角一咧，孙行笑的很轻蔑，“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天人，也懂得什么叫生死？”
转过身，孙行冷笑着说道：“王佳琦，自你长大到现在，你见过几次天人死亡？”
虽然孙行的语气很平静，但王佳琦却莫名地感到有些惊慌，不自觉地向后微微退了两步。
“应该，应该有三次吧。”想了想，她回道。
“三次？呵呵，看不出来啊，老巫婆。”孙行的语气显得有些调笑，刺激的王佳琦皱着眉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既然见过了三次，那么，这天人五衰你自然也是知道的吧。”
“怎么可能不知道？”王佳琦没好气地说道，“无非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汗流、身体臭秽、不乐本座这五种形式而已。”
“然后呢？”孙行问道。
对于孙行的这个问题，王佳琦有些难以理解，但还是很自然地说道：“然后就是死亡啊。”
语气坦然而淡然，仿佛生死不过小事儿，平常心面对即可。
对于她此刻的神情，孙行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生死间有大恐怖！没有经历过的人是绝对难以想象的！
此时此刻的她说的自然、淡定，那也不过是因为她从来就没有真真正正的见识过死亡！压根就不知道死亡的恐怖！
“不，然后，你们天人就成了魔！”
“魔？！”王佳琦心头一颤，小声惊呼道。
“不错，成魔。”转过身，看向平静的大海，孙行淡淡地说道。
“天界安逸，众生享乐，无悲无苦，无疾无痛，然生死间的大恐怖，便是天人，又有几人能参透？”
“你想说明什么？”眯着眼，王佳琦的语气很是郑重。
“听过恶三道吧。”孙行开口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参透不过生死，这就是你们天人最终的归宿。”
“你胡说！”王佳琦的语气很是坚定，天道在六道中位于首位，高高在上的天人怎么可能会变成魔？怎么可能会堕入恶三道？！
对于孙行的话，王佳琦是坚决不相信的，哪怕他是阴司的鬼神，在这方面也许是权威。
“呵呵，生死间的大恐怖，大抵也只有你这样的天女在死亡濒临时才会理解吧。”
孙行的语气有些落寞，天人陨落，至少还有恶三道可以轮回，而阴司的鬼神呢？
那个家伙虽然和自己做了这么多年见不得光的交易，按着阴司的律法来看，当真是罪无可恕，纵然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大抵也是难赎罪孽。
所以，孙行清楚地知道，那家伙选择的是一条不归路！只是或早或晚会终结在这条路上而已。
而自己，仅仅只是在他神魂泯灭于这个世间之前，给他提供了一个泯灭的方式而已。
“你会后悔吗，姜漾宇？”看着愈发阴沉的夜空，孙行轻轻地叹息，“守护这样一份感情，值得以神魂为代价吗？”
夜风轻拂，寂静无声……
“自我介绍一下，”走进刘一的出租屋，姜漾宇很是自然地走到了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江雯慧，笑着道，“我叫姜漾宇，七品城隍。”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他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时，刘一还是吓了一大跳！
堂堂的阴司七品城隍，居然暗地里做着夺人魂魄的买卖，这着实令刘一吃惊不已，惊骇不安！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我都是阴神，而就目前而言，这阴司的律法，似乎你也想尝试着挑战一下吧。”
姜漾宇话有所指，瞥了眼江雯慧，刘一沉默了。
的确，纵然是自己，此时此刻想要做的，不也是在挑战阴司律法的权威吗？
没有任务的情况下，擅自进出阴司也是大忌，更何况若是江雯慧真的死于非命，那么，枉死城也好，三途河也罢，从那里带出亡魂也是触犯了阴司的律法！
阴司本身的职责便是维护阴阳秩序，鬼神存在的意义也同样于此，而自己要做的，无异于逆天而行！
“事情的发展还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看样子，我们得需要合作一下。”摸了摸下巴，姜漾宇开口道。
按着自己之前的打算，不过是暴露自己的位置，让察查司的人追上自己，然后借刘一之手，将自己绳之以法，以全他功德业绩，助他官/途一步。
可是现如今，事情却似乎变得有趣起来。
眼下自己想要成全的对象，瞅着这架势，怕是也要违逆这阴司律法，搅乱这阴阳秩序了。
一想到眼前这小子可能真是传了小两千年的流言里的那个人，而他居然要破一破这阴司律法，姜漾宇就觉得这事情着实有趣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紧紧地皱着眉头，刘一开口问道。
对于这个叫姜漾宇的七品城隍，刘一对于他来这里声称帮助自己的动机着实很不理解！
凡事皆有原因，这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再者，自己要是和他掺和在一起，万一察查司的人找上门来，那自己该作何解释？
难不成告诉他们我们只是偶遇？一切都是缘分？
“除了和我合作，你似乎别无选择，”微笑着，姜漾宇说道，“没有我，别说你连鬼门关都进不了，最起码的，这具女尸怕是都撑不过半小时了吧。你觉得呢？”
“好吧。”刘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但也就只此一次！”
“呵呵，当然，只此一次。”
脸颊上，姜漾宇有些莫名的苦涩。
真的，也就这最后一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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