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些没人走过的路，远比想象中困难无数倍，荆棘、腐叶、蛇虫、乱石...无一不在消磨两人的精气神。
如果不是身后有几人专门为他们抗东西，或许他们三个小时也爬不上山顶。
接近山顶时，曾浩终于扛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向身后倒去。
“老常，我不行了，你先走吧，让我休息一会儿...”
看到曾浩躺在地上用力喘息，常生也适时停了下来，用手撑着一颗大树休息。
此时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空隙，散落在他的身上、脸上，又从他脸上滚动的汗珠进入另外一个林中世界。
大气喘匀之后，曾浩缓缓睁开了微闭的眼睛，可第一时间映入他眼帘的却不是身周的参天大树，而是阳光下无数细小的微尘。
这让他有些感慨；“难道这世界上不存在净土吗？就连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都充满了尘埃！”
“浩子，如果你所谓的净土是比真空更空的地方，那这个世界多半是不存在的。
而且这里也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不信你看那边。”
顺着常生的手指看去，曾浩看到了一幅奇怪的画。
在山顶的空地上，有一颗人类栽种的钢铁巨树，硬生生把原来完美无瑕的翠绿天空捅了一个大洞...这让他沉默了，甚至在沉默之余对人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厌恶。
“浩子，走吧，这条路很长，不停的走下去才能看到希望。”
希望？曾浩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对于自己来说什么才是希望，不奢求什么，也不期待什么，他一直漫不经心，漫无目的活着。
至于明天是什么样？或许也就那样了吧！
山顶的树要比山腰和山脚的树孤独许多，却也更粗壮一些。
常生和曾浩脚下踩过那些树为求新生而死去的枝体，在阵阵清脆的响声中继续向着离太阳更近的地方爬去。
一路前行，曾浩竟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常生走路时总会刻意避开地上那些从腐败中冒出来的生机，生怕折了它们的腰...”
难道是常生转性了吗？还是说这样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老常，你怎么了？幡然醒悟还是惺惺作态？”
曾浩的话让常生有些诧异，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浩子，你是想说我刚才为什么会刻意避开那些花花草草，而上山时却完全不在乎对吧？”
“不只是上山的时候，你以前也没有这样做过吧！能说说是为什么吗？”
“哈哈...浩子，不得不说有时候你想得比我多，这种事情不过是我一时兴起，随欲而为，哪有什么为什么！
难不成在你的认知中，每个人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理由？”
“难道不需要吗？
人类远没有到那种可以无视一切，不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解释的时候吧。”
“浩子，人类的确没有到可以无视一切的时候，但人类好像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做出过解释吧！”
“这...历史会解释一切，现在人类没有解释的，自有后来人会替他们解释。”
“浩子，你想错了。
历史一直都是为了说明或者记录什么而存在，并不会解释什么，而后来人的解释，不过是他们给自己的认知一个交代罢了。
你可以大胆的设想一下，后人会不会这样解释我刚才的行为。
“常生院长性情多变，犹如疯子。同曾浩院长游九寨沟之时，由一山脚至山腰，竟皆横扫而过，折草木众多。
但至山顶后，云开远阔，心境豁然，遂生众生多苦，生命伟奇之情。尔后不伤一草一木，停足俱避之。”
可实际上不管后人怎么说，都只是为了迎合他们对我的认知，哪能真正说出我当时是如何想的？
这人呐，有一些事情是想到以后才去做，也有一些事情是想到了没去做，还有一些事情是没想到却做了。
其实这想不想是自己的事情，做不做也是自己的事情，做了之后解不解释还是自己的事情，若是无关他人，又何须解释？”
“算了，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跟我讲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我已经说了，我刚才的行为是随心所欲，率性而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深意，毕竟有时候我们都会做一些不经过大脑的犯傻事情。”
谈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真正的山顶，七零八落的人类垃圾使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我们来早了，如果是一百年以后来这里，或许就见不到这些东西了！”
“不，是我们来晚了，如果是五十年前来这里，才真的见不到这些东西。”
“唉，人类匆匆忙忙的脚步之下，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真正的荒野和处女地了！”
“早就没有了，人类像是一个傲慢的小孩，整天嚷嚷着要主宰世界，所以他们的脚步早就如同病毒一般，踩踏过地球的每一寸肌肤。”
“你真是一个狠人，连自己都可以嘲弄讥讽！”
“事实而已。”
沉默。
“你们几个，把地毯铺好以后收拾一下四处的垃圾，下山的时候一并带走，这些东西留在这里一百年也降解不了。”
“是，院长。”
常生交代了一下随行几人，便带着曾浩在山顶转悠起来。
山顶不是很大，树也只有大大小小百十颗，一眼就能看到尽头，可是由于树的枝叶过于茂盛，很难看到远山的景色。
俩人围绕着山顶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一个绝佳的观景点，反倒是在沿途的一些大树躯体上，发现了人类留下来的丑陋痕迹。
虽然很讨厌那些不知道是谁的人，把名字刻在了树上，但常生却没有愤然的指责什么，更没有对这些树生出半分的同情怜悯，因为小时候他也做过这种，在如今看来同样愚蠢的事情。
只是可惜了那颗刻有自己或者他/她人名字誓言的树，如今早已不知去向，是何模样？
若是被人扒皮削骨，成为人类的家具、工具还好；若是被大卸八块，成了一簇火焰、成了一股青烟、最后变成一捧白灰，那就万幸了。
可如果是在粉骨碎身之后被做成卫生纸，那刻在其上的那些名字誓言如今伴随的又会是什么？
鼻涕还是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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